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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筠正在被猛烈撕扯,连同他的灵魂一起,世界恍恍,所有声音都压入水面,变得迷糊,直至消失——这不是错觉,声音确实消失了。
庞大的仪仗队停下脚步,两个内侍朝这边走了过来。
周遭百姓不知所措,这会都缩在一起,一边避着他们,一边观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他们不再疑惑,他们得到了答案。两个内侍穿过人群让出的道路,来到几位看起来分外普通的人前。为首那个瞧起来颇有身份的内侍对几人头头笑着说道:“郎君,这边请。”
顾筠立在原地,赵禾又说了一遍,他方才有所动静。他朝前一步步走去,从树影之内走到阳光底下,走入所有人的视野里面,包括那些官员。
众人交换眼神,询问他人是否认识他,得出一片否定的回答。顾筠就在这片否定的回答之中,被赵禾引进礼舆。
阖户,连同窗户一并关上,华美的桥厢,光线暗上数分。
或许是离得太近的缘故,顾筠鼻腔里面呛入一片香气,朝恹身上的沉香,轿厢金丝楠木的幽香,香炉燃烧着的安神香,他往后退了一点,脚后跟磕上滑门,咔哒一声。
朝恹抬眼看来:“我有那么可怕?”
顾筠道:“不是说好分开一段时间?”此话出口,顾筠发愣。彻底冷静下来,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这次再见,本就是对方一手促成。
赵禾那道信,对方难道会不知道?自己从北境出发,来到这里,这么长的时间,对方难道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不会,都不会,除非燕召那些人毫无能力可言。
顾筠理清思路,望向朝恹。直至此刻,朝恹还未收回视线,双方视线撞上,久久,方才移开。
朝恹起身,朝这边走来。
礼舆面积不小,宛如一个小房间,上面未曾铺上毛毡,鞋底踩过,激起清脆的回响,和着玉旒互相撞击发出的类似声音,直叫人耳觉得吵闹。
两人再次靠得很近,可是谁也没有说话。
沉默铺展,混杂的香气编织为一张细密的网,两人均被笼罩进去,呼吸困难。朝恹的喉结滚动,许久之后,吐出几个字来:“你还好吗?”
顾筠:“你难道没有关注我这边?”关注过,当然关注过,可总想要听到你的答复。
顾筠低下了头,道:“不好。”
脸颊覆上宽大温热的手掌。朝恹仔仔细细摩挲他的脸颊,最后,食指指腹摸上他的眼角,顿住了:“怎么哭了?”
顾筠扭脸甩开了他的手。
泪水冲花黑黄妆粉,在朝恹指上留下一片片污渍。
朝恹呼入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割人,他长长出了一口气,道别哭了,命人打了水来,沉下手帕,和着花油,仔细擦去顾筠脸上的妆容。
一张因为情绪激动,微微泛红的漂亮脸颊显现出来,他抬指刮了一下顾筠鼻尖,道:“刚才那个模样,哭起来真丑。”
顾筠:“……”顾筠想要骂他,鼻尖一酸,没有控制住,泪水又落了出来。
他朝朝恹伸手,朝恹将他搂进怀里,声音很柔:“好了。”他轻轻拍着他的背脊。
顾筠紧绷肌肉慢慢放松,可是还是收不住眼泪,情绪得到宣泄,就要没完没了。
他抱紧了青年的腰,劲瘦有力,玄衣触感顺滑清凉,上面的刺绣硌得指腹不太舒服。他用指尖拨弄这些绣品,脸则埋在青年脖颈位置,顶得对方不得不抬高了下巴,任由他接下来胡乱蹭着眼泪。
“朝恹。”他喊道,因为声音哽咽,由显得软和。
朝恹低低地嗯了一声。这样的呼喊,没有谁能不去回复。顾筠又喊了一声,朝恹又回了,再喊,再回。朝恹有着无限耐心,对待自己在意的人。
此刻,再多的负面情绪都在对方的宠溺之下,烟消云散,顾筠平复了情绪,定下手头动作,闷闷地问:“我寄于你的信,可收到了?”
朝恹回答:“前几日收到了。我给大囡定了几个名字,等到祭天结束,拿于你看好与不好。”
顾筠:“好。”
顾筠答完,闭上眼睛,贪恋片刻青年的体温,松开了手。
他想问对方促成这次见面,为了什么?是单纯想要见他?还是想要宣布什么事情?比如宣布就此结束,他们的感情走到这个地步,正如他之前所想,已经没了意思。
如果对方想要就此结束……
顾筠心想:自己会同意的,无论想与不想,这是自己欠他的。离了自己,他会过得更好,他做事向来会权衡利弊,这或许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
顾筠等待命运的宣判。
他的后颈被人托住,一点温热落到唇间。顾筠仰头,青年垂着眼帘,光线落不进眸子,一片漆黑,他于细密的亲吻,定定看着,毫不意外陷入其中,一句许景舟走,他留在这里的话,几欲冲破唇齿的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