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巢(第2页)
逃离这个承载了所有不堪和羞耻的地方?
逃离那些像刀子一样的目光和议论?
这个念头,带着巨大的诱惑力,也带着未知的恐惧。
她闭上眼,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许久,她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
接下来的几天,是在一种近乎窒息的沉默和压抑的忙碌中度过的。
陈默像一头沉默的困兽,用最快的速度处理掉家里所有带不走、也不值钱的杂物。
他跑遍了附近所有的中介和招工点,寻找着能立刻提供住宿的工作。
林小柔则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机械地收拾着仅有的几件衣物和必需品,动作迟缓,眼神空洞,刻意回避着与儿子任何可能的视线接触。
筒子楼里的气氛变得诡异,那些曾经熟悉的邻居,目光变得躲闪、探究,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每一次出门,都像在针尖上行走。
最终,陈默在一个离城市中心很远、靠近城乡结合部的工业区,找到了一份工作。
一家规模不大的汽修厂,招学徒工,包住。
所谓的“住”,就是厂区后面一排低矮破旧的平房,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墙壁斑驳,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个摇摇晃晃的旧桌子,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和铁锈味。
条件简陋得令人心酸,但陈默毫不犹豫地签了字。
这里足够远,足够陌生。
离开筒子楼的那天,天空阴沉沉的。
陈默扛着一个巨大的、塞得鼓鼓囊囊的编织袋,里面是他们全部的家当。
林小柔跟在他身后,低着头,用一条旧丝巾紧紧裹着头和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红肿无神的眼睛。
她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被那无形的耻辱灼伤。
一路颠簸的公交车,拥挤、嘈杂,充斥着各种汗味和劣质烟草的气息。
陈默用身体护着母亲,尽量让她不被挤到。
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交流,只有沉默和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重。
林小柔的目光一直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陌生的街景,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推开那间散发着霉味和机油味的小屋门时,林小柔的脚步顿住了。
眼前的景象比想象中更糟。
陈默放下编织袋,沉默地开始打扫。
他找来一块破布,用力擦拭着布满油污的桌面和窗台,又用扫帚扫掉地上的灰尘和蜘蛛网。
他的动作带着一股狠劲,仿佛要把所有的不堪和屈辱都扫出去。
“妈,你先坐会儿。”陈默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指了指那张硬板床,上面铺着他带来的唯一一床旧褥子。
林小柔默默地走过去坐下,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节发白。
她看着儿子忙碌的背影,那宽阔的、已经开始显露出成年男性轮廓的肩膀,那被汗水浸湿的T恤下紧绷的肌肉线条。
一种复杂到极点的情绪在她心里翻腾——是儿子,昨夜却成了占有她的男人;是依靠,此刻却要依靠他来逃离深渊;是羞耻的源头,却也是此刻唯一的庇护。
陈默收拾完,屋里依旧简陋,但总算有了点能住人的样子。
他走到床边,看着母亲苍白的脸和红肿的眼睛,心里堵得难受。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他只是从编织袋里翻出两个早上买的冷馒头,递了一个过去。
“先吃点东西。”
林小柔机械地接过,小口小口地啃着,味同嚼蜡。
陈默的学徒工生涯开始了。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在充斥着刺鼻汽油味、金属敲打声和师傅粗鲁呵斥的车间里,干着最脏最累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