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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柔心下一跳,忙矮身蹲到地上,背抵魏元瞻的椅身。
他生得颀长挺拔,单是坐在那,已足够将她的影子遮个完全,时下有案椅横档,门扇上只剩一个浅淡的影子。
叩门声随即响起,是长淮。
“爷,热水好了。”
里头慢了一节:“放着吧。”
长淮略微疑惑。
主子平日也有不让近侍之时,然闭门不启,将热汤搁于门外,却是头一遭。
“您……没事儿吧?不然我和兰晔——”
他正说着,门突然由内打开,魏元瞻把着门看他,复睨一眼兰晔。须臾,往后退了两步,让他们进来。
屋内只点了两盏灯,昏黄的灯焰映在墙上,四周俱被暗影衬得寂静了,每一道声响都显得格外清晰。
兰晔绕到净室,轻轻皱着眉:“爷这屏风怎么倒了?”说完心胸一震,把水放下,手按腰边佩刀,作势欲探屋内是否进了贼人。
魏元瞻眼梢微斜:“做什么?”
幽沉的黑暗中,他侧着脸,目光像出鞘的寒刃掠过来。兰晔微微一怔:“我……我替爷看看……”
“没什么事就出去吧,早些安置。”
声音平静得没有愠恼,兰晔却不敢再惹他不快,应一声,垂首退了下去。
长淮也迈开脚步,临出房门时驻足,多言一句:“爷,街上有人滋事,惊动了官府,今夜恐怕会行宵禁。”
魏元瞻不觉蹙额,落在身侧的手攥了一下。
不等长淮辞去,果然听到遥远的地方传来柝声,细细数了数,正是城中警戒的昭示。
自先帝以来,夜禁之令早已废弛,今夕骤起,城中是生了何等风波?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闪烁一息,于眼下要紧的是——
她回不了宋府。
长淮离开后,魏元瞻把门拴上了。
知柔在衣柜边听见这个动静,一颗心突然撞得剧烈起来,不禁低喊了一声:“喂……”
此间光亮不足,看不清他的脸,只觉一道高大的黑影朝她一步步靠近。
知柔睫毛颤抖两下,清楚今夜宵禁,她是走不掉了,亦相信魏元瞻不至越雷池,但心跳很快,仿佛在赌。
未几,他的影子停在前面,自然地说:“你去睡床。”
离近打量她一回,嘴角噙笑,“谁让你心急,挑了今夜过来。这侯府,你得待一宿了。”
话罢折背,走到案边将烛火吹熄了。
知柔错愕一瞬,立即问他:“那你睡哪儿?”
脚步声越来越远,仿佛到了净室,传出一句疏懒的:“不用管我。”
她试探着跟了两步,就见他把屏风重新立起,衣裳一件一件往架上丢。
知柔张了张口,终究转身,木偶一般笨拙地走到床上,盘腿坐着。
他到底……凭什么,可以这样安适?
知柔想不明白,甚而有些着恼,两手扣在膝上,轻轻拢眉。
自从军后,魏元瞻沐浴向来疾简,今夜却反常地滞留了一会儿。
闻屋内悄寂,他偏过头,目光停在屏风上,却不知透过它去到了哪里,神色沉晦。
待换过衣裳,他绕至三围罗汉床旁,支开寸许窗牖。
衾被间是令人心安的松木香,不绝不散。知柔辗转反侧,听见响动,索性坐起来,小声唤道:“魏元瞻。”
那头没有回应。
她不信他已经睡了,揽帐下地,在一片黢黑中摸到罗汉床边,视线顺着他的脸看到他微袒的衣襟,胸膛微微起伏着,很是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