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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推开窗,视线斜斜地朝下睨。

盛星云走到他对过,一屁股坐下,熟稔地倒了杯茶:“诶,你说我把画拿到雅集上,会有人想瞧吗?”

魏元瞻偏回座上,正了身,嘴角戏谑地往上一抬:“我怎么记得你说过,你作丹青是为求财?”

“我说求财,你就信了?”盛星云歪着脑袋,鼻腔里轻哼一声,“我缺钱么?”

他说着,眼神渐渐晦涩,脊梁也躬下去,像个郁郁不得志的老头。

魏元瞻心口一滞,不敢再逗弄他,如实答道:“那些文人集会,我没去过。只谈你的画……不该蒙尘。”

这便是赞许了。

那颗垂着的头颅顷刻拔高,眼里金芒闪动:“好兄弟!也就只有你和宋知柔懂得欣赏。”

话至尾声,音调又矮了矮,目中放出一抹惆怅。

“我爹说我作画乃玩物丧志,不如早些跟他学做生意,帮衬家里。若明年挣不到功名,我这一双手啊……”他自笑了下,终成怨叹,“怕是再不能鼓弄颜料了。”

门忽然由外打开,走进来一道他们等候多时的影子。

她面颊微红,脊背总是直挺挺的,湛然地抬了抬手:“不是我偷听,是恰好听见了。”旋即问盛星云,“什么鼓弄颜料,你作了新画?”

“不是,你坐下来……袖子怎么乱了?”

盛星云一壁说,一壁拎壶给她斟茶。知柔顺势坐在他旁边,咽口茶道:“走太急了。”

她怕三姐姐久等,跑了过去,途中碰见一群拿糖人的小孩,沾了衣裳。

知柔放下茶杯,认真地折折衣袖:“碎云楼什么时候弄起评书的了?我看底下摆了书案,还有位持书卷的先生。”

“这还真没见过,头一回吧。那我们这时来此,边吃菜边听评书,倒是拣便宜了。”

恰逢伙计敲门,呈菜上来,盛星云瞟他们一眼,吩咐道:“把门留着,不必阖。”

自打宋知柔进门,眼睛是放在盛星云身上的;位子也挨着盛星云;就连谈笑也是同他。

魏元瞻不知被戳中了哪根筋,他忽然不满,皱着一双英气的眉毛:“也不嫌吵。”

知柔这才扬睫,注视着他,提箸给他碗里搛了块鸭肉,笑嘻嘻道:“哪儿吵了?”

他二人的口味其实不像,只是相处得久,逐渐变了一些,似乎为了包容彼此,都在让步。

未多时,倏闻门外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是那长衫先生敲了醒木,开口说道:“评书者,不光是讲故事,也评忠良节操,善恶美丑。列位看官,今个儿咱就讲讲二十三年前,安远大将军在西北大破敌军,解围城之困的胜绩。”

说罢,他抖开折扇,洪亮而富有韵味的嗓音在楼内外传开。不足一刻,碎云楼中履舄交错,人影憧憧。

魏元瞻在听见“安远大将军”时,端碗的手一顿,眸光划了出去。

十六年前,朝廷与北璃国订立盟约,十年之内不起战事,及至今日都十分太平。

“乌宁一役”在他少时便已不为说书人所讲,怎么今番倒是被人提起,拿到碎云楼来评议了,真是没旁的可说了吗?

魏元瞻虽然疑惑,但嘴长在别人身上,他管不了,只能被迫竖耳听着。

这一听,两腮越咬越紧,最后连箸儿都拍下了:“胡说八道!”

盛星云被他此举一吓,免不得抬脸望他,正要启口,身旁飘下一句判词:“确实胡说八道。”

按那评书者所言:乌宁城困,安远大将军旧伤未愈,就主动请旨率兵驰援西北。虽下令快速行军,可路遇桥梁坍塌,绕行赶至时,北璃国铁骑已踏入城中。

后来,两军交战连日,相持不下,敌军便以城中百姓相挟,要我军以三名军士换城内一名百姓的性命。

“以三换一,从古至今就没有这样的换法,这位大将军能够点头,真是荒唐至极。”

魏元瞻的睫毛像桌上被风吹颤的烛火,盖下一圈动荡的阴影:“你说什么?”

他掀起眼睛,那目光,透着前所未有的寒。

知柔觉得他颇为古怪,挑着眉梢:“我说,百姓的命是命,军士的命就不是命了吗?百姓能活,那些军士的命又由谁来抵?”

若此事果真属实,岂不荒谬?

“那是军令——军令如山,不得不从。”魏元瞻冷声道,“你懂什么?”

大约很少瞧他这般动怒,知柔愣了一霎,继而嘴角轻轻一撇,嘲弄地笑道:“我不懂,你是想当将军的人,当然你最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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