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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两点雨砸在脸上,知柔一边拂掉,一边向天空看,周围起了凉风,是要下雨了。
她不在乎地放下手,转脸定定地睐向魏元瞻:“我听长淮说,你受了很多伤……有好好治吗?”
月光投映在她眼里,水一般柔和,漫出半缕心疼的情绪。她很怕疼,用自己的感知衡量痛楚,便认为长淮说的险些丧命,必定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程度。
魏元瞻缄默片刻,翛然地笑了笑:“都是小伤,不危及性命。”
观他如此,知柔忍着没再追问,双手撑在凳沿,把寻思一天的话问出口:“你会不会一直守在边关?”
“不会。”他未作犹豫,“待国朝安稳,我自是要回去的,父亲母亲还在家中等我,京城里……也有我想见的人。”
说最后一句话时,魏元瞻的视线停放在知柔面庞,那双格外英俊的眼眸藏着炽热,仿佛能触到她身上。
知柔睫羽颤动,心悸的感觉再次袭来,令她本能地移开眼。
魏元瞻留意着她每个神情,天还是太暗,依稀觉得她是在避他,心下微沉,握在膝上的手也攥了起来。
他原打算与她剖白,此刻一看,真怕她跑了,只好压抑着,调开谈锋:“你跟苏都很熟?”
想到他们昨日对话,苏都表示自己要走时,她分明有慌张的语气,魏元瞻更觉心里堵塞,“他很危险。”
若不分敌我,他可能会对苏都赞不绝词,但终究不是一个阵营,苏都的那些手段,很阴损。他至今还记得在长烜城,苏都如同修罗般的面孔。
知柔不知如何回答,毕竟在他们眼中,苏都是敌将,可于她而言,或许是兄长。
未十成确定的事情,她不愿透露,便斟酌着应了一句:“他对新可汗没有君臣之谊,此番入燕,是为私事。”
本是有意叫魏元瞻安心的话,在他听来却分外刺耳。
她和苏都之间已经连私事都可相告了么?
魏元瞻泠泠笑了一声,不像动气,语调很平稳:“果真是这样吗?”
少时的锋芒暴露出来,知柔拧了拧眉,反问他:“你不是知道吗?否则兰城的兵马,昨日便该动身去追了,而你,更不会留在这儿。”
天下没有新鲜事,北璃今番的局面,国朝经历过,亦知风云将起,内部动荡。不然陛下怎会允怀仙归国?
北璃内乱生,不会有人在意燕公主的存亡,可今上自来以仁德昭世,怀仙乞归的上疏写得那样泣血,几经辗转,多人已视,陛下如何不允?
苏都算到了这一点,也谋划至此,所以当初劝她回到怀仙帐下。
魏元瞻听完知柔所言,十指越攥越紧,气她聪明如斯,却看不懂他的心意。
他暗暗懊悔,那时在云川就应该说得大声些,叫她听见,叫她记住,而不是过了三年,只有他一个人心思不改。
有时候他当真不明白,她是真的毫无察觉,还是不想察觉?又或者,是他轻浮草率了么?
年少的心动总是不知所措,对于知柔,她不喜欢心情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
不知为何,在北璃,她只要想起魏元瞻,心绪便会很轻盈、快乐,让她放松;现在面对他,她总是感到紧张,紧张得不像宋知柔。
面上做得再天衣无缝,发烫的耳朵、扣牢在凳沿的手指、回避的眼神,无一不在替她彰显。
许多时候,知柔觉得她和魏元瞻像两块磁石,偶尔相吸,偶尔相斥。
突如其来的静默让彼此都有些不自在,魏元瞻转头看她一眼,他身旁的宋知柔是真的,她的声音、她的脾气、还有她不时调笑的样子,全都是真的。
她能回到他的身边,已是上天恩赐,至于别的,他可以慢慢图谋。
魏元瞻不再像小时候一样需要她先出声,他把嗓音放得和煦了些,主动岔开话题:“你如今能骑马了么?”
知柔睇他一刹:“怎么,你要考校我?”
口吻不算温柔,也不算泠冽,唇角微微上扬,是一点揶揄的弧度。
魏元瞻也牵动嘴角笑了下,她言语不饶人,反叫他有种熟稔的感觉。
“你曾说有朝一日,你会弓马娴熟,胜过我。我还记得。”
知柔闻言回想,好像是在凌府门外,魏元瞻以为她生病那日。
久远的记忆挣上眼底,她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他的眼睛在望着她时,骄傲不改。
知柔秀挺的眉毛渐渐抬了起来:“你不相信。”
魏元瞻久在军中,兼幼时便擅骑术,若她三年就能赶上他,她自己也没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