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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视线落在魏元瞻脸上,使她口中“朋友”有了姓名。

他腮帮倏然热了,握刀的手举起来,挠一挠眉骨,顺势避开她的视线。

知柔没再注意他,两个胳膊支在膝盖上,捧着腮,琢磨自己的心事。

夏天的气候很闷,风糊在身上叫人觉得腻腻的。

魏元瞻到底没雕完他的荷木,只囫囵有一个形。他将短刀归鞘,对手中之物似是不满,居然丢给知柔,起身拍拍衣袍往庭院外走。

从那天起,知柔开始玩刀,闲时钻研机关术,巧思妙手,更胜魏元瞻一筹。

思绪在黑暗中渐渐收势,目断处,营帐被火光柔化,夜晚无尽漫长。

知柔把怀里的木匕首掏出,一并带下景姚替她画的像。展开看了很久,画纸边角在她手里快捏烂了,画上人的容貌却不折分毫。

无论他是谁,他夺走了她的东西,她定要亲手取回来。

第69章饮飞雪(九)不甘心就这样和他告别。……

那之后,知柔每日的神思都花了大半在那异族人身上。

仔细回想,他的珠串与她在书中读到的颈饰很像,结合这两月队伍里发生的事,知柔直觉他是北璃人。

这些天为了等他来,她刻意与同伴分开,旁人打水都要结伴,只有她独立得像个怪物。

人在背后都说,宋四姑娘不好惹,颇有些邪气。

知柔无心理会,只瞧那男子未再现身,胸怀气闷。她看清了他的面目,他却迟迟不来找她,是因为抢了她的刀,所以这般从容无惧吗?

知柔不愿再等。

她开始向马通事①学习北璃国的语言,虽困难,幸她上进,且小有天资。和怀仙等人相比,马通事对她这个学生更为满意。

她想好了,待抵草原,她便寻机在王庭找份差事。一来,为自己脱离燕朝谋出路;二来,亦可借助草原之力,追查林间夺她短刀之人。

天气越来越冷,过了梁州,再往前走便只有一条道,周遭植物稀少,入目尽是黄沙颜色。

和亲队伍在云川城停了下来,高高的土墙将领地围困,偶然能见几颗枣树伶立其中,与京师的景象相比,确凿有些破败。

所幸经历了那几桩事,队伍中再无风浪兴起,北璃使团的人对皇太孙与怀仙的态度也是恭恭敬敬。

大约是瞧快到两国交界,他们提起可汗派来迎亲护送的是十七王子和十九王子,嗓门儿都变得微弱了,好似在为先前种种觉得尴尬。

最开始,于帐中行刺怀仙公主的名目挂在十九王子头上;随后又是林间寻衅,疑了十七王子。偏偏来接人的就是他二位,弄的不像结亲,而是故意结仇。

众使奉可汗之命前来修好于燕,虽未获城土,然可汗本意在固结邦谊,绝不可因这些事与燕生嫌隙。

是以后半程的路上,队伍中安宁不少,怀仙的脾性却愈发阴沉,叫人捉摸不透。

知柔据心事在身,不曾留意,景姚在公主身边当差儿,实打实地觉出些疲惫来。

待出了玉阳,前面便是茫茫草原,在那儿举目无亲,怀仙唯一能够依仗的就是她素未谋面的夫婿——那个比她父王还要年老的可汗。

心中恐惧越积越深,或许出于发泄之由,怀仙这几日对万事皆生怨怼,底下伺候的人已经被责罚了好几个。

皇太孙看出她的焦躁,有意安抚,便下令在此多留一日,正好与这里的人一同过祭月节。

云川是古村落,久居偏僻,许多风俗沿袭至今,犹保存着数百年前的旧时模样。每至十月望日,城中都会祭月神,祈佑来年风雨顺遂,灾厄不侵。

该夜,暮色已沉,开阔空地上升着一堆堆篝火,旁边是规矩的土房,燕人与使团中人或坐或立,都在为眼前的景致感到不真或兴奋。

要说不真实,自然是随亲者的感受。宫人们望着翻滚炽热的火焰,望着乡民祭礼后,互相传递美酒,载歌载舞,蓦然像是到了一处幻境,令人畏缩,又有些蠢蠢欲动。

毕竟去了草原,谁知道还有没有这般祥和的日子?

公主在林中遇险的事,太孙殿下没有声张,但当日在场的人未知凡几,有人瞧见了,消息自然会走漏。

一想北璃人对公主都如此不敬,便觉他们在燕的日子能过好一天是一天了。

使团中有年轻男子见了篝火,从帐里搬出乐器,随便盘腿坐下,奏着异域才有的曲乐,带些杀伐之气,又隐含温柔。

怀仙身旁的宫人觑了觑她的脸色,没敢动作。皇太孙那边却有几个大胆的往火堆旁走,嬉笑着拉过同伴:“来吗?权当让身体更暖和些。”

如此下来,空地上聚集的人愈发多,一片片映着火光的衣裾在浓墨中拖曳,绚烂得仿若星华。

知柔站在枣树下看着他们,篝火忽明忽暗,她的瞳眸里逐渐染上一丝落寞。

十月了,不知道阿娘的身子好些没有?她不在,还有人能陪阿娘说话吗?京城的冬天比洛州冷,每逢冬日,阿娘的手会犯旧疾,也不知樨香园的人待阿娘好不好,是否照料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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