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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我怎么听说数日前,宋郎中府上有贼人潜入,却未擒获,反而追踪至我府?”
孙思仁眼角剔出一缕锋锐的光,一边打量他,一边慢声说道,“我还以为宋郎中无力擒人,欲借陛下天威,移己私事。”
此话一出,宋阆原就偏白的面色更显惨淡了。
前几日,他得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心内惶恐,当即令人细查来路,却只查到一家铺肆,线索即绝。
连日寝食难安,适在宋知柔甫归京时,他又收到一封。信中字句,似暗指常氏旧案,宋阆如芒在背,对宋知柔愈添忌疑。
恰逢端阳,皇太孙素有出游之例,他便设了一场哗动,将禁军引向宋从昭府,他的人则暗守府外。
若有人自府中逸出,他便顺势擒之,将行刺之名嫁与其身;纵无人现形,此番虚张,亦能在天子心中暗植一丝疑念。
哪怕宋知柔真为常遇遗孤,若宋从昭失势,她不过是再度失去身份的女子,没什么可惧的。
而孙思仁话锋所指,乃是他暗中遣人盯着孙府。
宋阆一向看不上孙思仁这等仗着门第裙带、尸位素餐之辈,但在权势面前,他也不得不低下头。
见他状若惊惶,孙思仁满意地勾起唇角,道:“本官说笑的。”
说完抬了抬厚重的手,招呼他,“来,吃菜。”
宋阆擦去额间薄汗,复又入座。
“想必宋郎中之事,自能办得妥当罢?”孙思仁看了他几眼,一双细长的眼睛黏在身上,宋阆直觉恶心。
他糊弄着应了一句:“下官自当尽力,无劳大人挂怀。”
正说着,倏闻外头吵闹,转瞬之后,见门扉由外推开,走进来一个着玄衣的人影。
宋阆的比孙思仁更早认出他,心下微愕,面容却十分平静。
他似是刚饮过酒,裸露在外的脖颈和耳朵微微泛红,衣衫是整齐的。见到他们,兴浓的意态瞬间收敛起来,恢复了往日端正的神色,冲二人一揖。
“不知是二位大人在此,元瞻唐突,望大人们海涵。”
话罢又道一句辞言,转身离去。
孙思仁张口道:“魏世子请留步。”
魏元瞻停下,折身回望他。
听他续说:“既然得遇,不如坐下来共饮几盏?听闻魏世子将荣清郡主府一案办得周全,颇得陛下青睐。真是年少有为,令人称羡啊。”
“不过分内之事,幸而办得无差错,当不起孙尚书盛赞。”
才说完,孙思仁看他金玉之貌,对招婿一事又动了心,笑道:“魏世子过谦啦。”起身请他来坐。
魏元瞻越过宋阆,坐到了孙思仁左手边。
他身量比二人都高,一身皮骨更像座巍峨的山峰,明明还年轻,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孙思仁这个草包大抵不觉有他,拉着魏元瞻亲切地喝了几杯酒,对他的称呼已从“魏世子”变成了“魏贤侄”。
宋阆在一旁默视着,心底呵笑。
太子妃令他查宋知柔身世,便是对其持疑。当年的案子若翻出来,脑袋不保兼要夷族的,首先是他孙家。
魏元瞻虽与皇后、皇太孙妃连亲,却同宋知柔走得近。
起先在云骧围场,宋培玉得罪魏元瞻的那次,他便着人去打探过——培玉原是跟宋知柔闹下梁子。
是时,宋阆亦不相信魏元瞻微醺误入此间的鬼话,满眼都是提防。
“魏贤侄,近来边关兵将调动频繁,听说你原来的上峰高弘玉,前些日子向陛下递了一封奏折,有意讨你回去。要我说啊,你虽年轻,军中历练却已不浅,高将军盼你回去,自是看重,然见你困于一隅,我实感屈才。”
孙思仁暗自端详着魏元瞻,对他道,“朝中正有许多要紧之处,或更能施展你的手脚,不知贤侄可曾琢磨过?在朝在野,都是为了社稷民生,并无甚差别。”
既有意嫁女于他,自然期望小两口都留在京中。
边境如今看着安宁,一到秋天,草原诸部为求越冬之粮,往往南下烧杀抢掠,他是见过的。自家女儿,怎忍心令她随夫婿远赴边壤,受那等忧惧难眠之罪?
不知魏元瞻是真纯直,还是假驽钝,他回道:“京中虽多用人之处,却非元瞻所长。能为国尽微力于边事,已是心安了。”
孙思仁探究地瞄了他几眼:“莫非贤侄真有意随了高将军?”
“一切听由陛下调令。若蒙恩旨,元瞻必即刻回边戍守,不敢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