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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她竟把路上偶尔碰到的那几个野女人称之为“家人”?
“她们是你的家人,那你是谁?”
“事到如今”江煦说到这里,呼吸渐渐粗重几分,几息后,又被他强行咽下,只手上,还是那股要将她碾碎的力道,眼底狠戾更浓,道:“莳婉,你还是不肯同我说一句实话吗?”
他大约已压抑到极点,字字句句往外,像是要将这近千个日夜的委屈和幽怨皆数倾吐,“当日,屋舍突然起火。我赶到时,尸体已经被烧得面容难辨,屋内四处是火油的痕迹,那具女尸的脚踝上,还戴着我亲手给你”
那具残骸,他整整看了一夜,几乎泣血。
他不信,莳婉就这么死了。
江煦的语气像是在回忆,细听,却又有些颤抖,“我不信你死了,寻了各地的得道高僧,茅台道士,设了道场,诵经声日夜不休。我甚至”
甚至去烧那些可笑的符纸,信了那些江湖术士的托词,用尽手段,盼着,哪怕能有一丝半缕的魂魄归来。
可是没有。
什么也没有。
雕花窗棂糊着明纸,室外的光线被投射成一道冷调的光,与满室烛火相互映衬着,两人的影子被拉成长长的线,渐渐交融在了一处。
江煦忍不住俯身贴面,像是某种犬类在向主人表达忠心,但偏偏,语气里难掩恨意,宛如嘶吼,一字一句,“我什么方法都试过了。”
到后来,他只敢私下去试,去问,去查。
他知晓,于百姓和政事上,莳婉一向是对他多有推崇的,若是连这最后一星半点可以得到称赞、可以吸引她的地方都丧失了,那才是求路无门。
到那时,哪怕是黄泉路上遇见,莳婉也一眼不会再多看他了。
莳婉望着他,入目所及,江煦眼底红丝遍布,应该是许久不曾睡过,眼底,恨意和怨色几乎要凝成实质。
她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煦闻言,顿了下,唇瓣嗡动。
曾经,他希望治理好天下,这样,若她活着,便能够偏安一隅,安稳余生。
但,当这个虚妄的设想真的实现时,他心底却极为复杂。
这便代表着,当年,他以正妻之礼下葬那具女尸,又折腾出的那些招魂、祈福的大动静,乃至是种种掘地三尺、自欺欺人的搜寻
这桩桩件件,只要她想,她便或多或少都能知晓一二。
可
江煦回神,眸子死死锁着她,语气轻得几不可查,似是在胆怯,但此时,面上却平静了几分,问道:“这两年多的时光,你可曾有一次想到过我?”
“你可曾”
“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后悔之意?”
莳婉沉默不语,半垂着眼,良久,才淡声道:“不曾。”
“一次也不。”
寥寥几字,宛如刀割。
江煦心头一震,眼眶涩然,“莳婉,你看着我。”
若是你看着我,我不信
你两眼空空。
心中,会毫无所觉!
“你看着我。”江煦语气执拗,呼吸已然再度粗重,有些不依不饶,“看着我!”
“看着我回答!”
相识四载,近千日夜,难道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她分明待他也有情意在!
她分明
亲口承认过的。
为何,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