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第2页)
刘稷想到这里,不免在心中叹了口气。
但表现在明面上的,仍是投向刘彻的一道玩味眼神。
“……”刘彻额角青筋忽而隐现。
在其他人都因陛下天威而避让目光,甚至低头以示敬畏的时候,这道稍显打趣的眼神,就变得格外明显,仿佛是要看看,他要如何继续借题发挥。
他都还没跟刘稷算那拆牌匾的事,对方倒是先来看他的乐子了。
这份无法对外表达的怨气,也就变成了让李少君更为恐慌的雷霆之怒。
接到刘彻的眼神,廷尉赵禹当即开口:“休要在此狡辩!武安侯喜好蹴鞠,身体一向康健,窦婴因伪造先帝圣旨而遭处决,更无冤情,为何武安侯竟会因窦婴鬼魂作祟而惊悸死去,必是有人从中作祟,是因巫蛊还是入口丹药,自要寻根究底查个明白,岂是你一句不会害他,就能证明的!”
李少君张了张口:“我……”
“你有伪造长生之举在前,安知目的是为了做武安侯府上贵客,还是另有所图?”
赵禹咄咄逼人,李少君当即就想反驳,但他此刻先挨了刘稷的打,遭了天子的“构陷”,又被这般围追堵截,满是孤立无援的绝望,竟不知该说怎样的话才能令人信服,也能为自己脱罪。
他平日里的人脉在此刻,俨然起不到一点用处。更别说,在皇帝面前,谁都算不得人脉。
他能保住性命,必须要靠证据,能自证清白的证据。
证据,证据……
李少君目光一亮:“等等!陛下!草民或能证明自己所送丹药,绝无毒害之意。”
他瞧向了一旁稳如泰山的刘陵,因对方此刻沉静的表现,从中攥取到了一缕活下去的光亮,连忙继续说道:“草民为武安侯所炼的丹药,侯府中经手之人,和协助我炼药的小童都可作证,从未改过。”
“武安侯病逝已有两年,府邸之中的旧物,早已清出随葬,难道还要开棺验视不成!”
“不不不。”李少君解释道,“我是说翁主……翁主处或许还有留存。武安侯病逝前数月,曾有一场酒会,酒会之中,我向武安侯进献炼丹所得,翁主也恰在席中!武安侯以翁主多有馈赠为由,将此丹药转赠。不知翁主处——”
刘陵唇角一动,毫不犹豫地答道:“两年多以前的丹药,我如何会留着,便是武安侯所赠,也早已不存了。”
“敢问翁主,您口中所说的不存,到底是它已被丢弃,还是已由您服食完毕了?”
刘陵答道:“既是武安侯所赠,自是已用尽了。”
她怒视了一眼李少君,忽而离席而起,屈身行礼,“还请陛下勿要多听此人的出言攀咬,所提及的还是两年半前的一件赠礼。此人曾数次出入妾于京中住处,本是想请他过府论道,却不知他可曾为人指使,将伪造的罪证置于我处!”
“妾来京中,仰赖陛下天恩浩荡,嘱托武安侯多有关照,对陛下对武安侯均是感念有加,如今想来,武安侯之死确有异样,此人伪造长生之术,确是最为可疑之人。”
刘彻抬手示意:“淮南王叔屡次为朕分忧,翁主也有献书之功,对朝廷的态度如何,朕心知肚明,不必因一骗子之言,这般惶恐自证。”
刘陵心中惴惴,并没因这句话感到高兴。
她此刻简直要怀疑,李少君挨打揭穿身份,是不是一开始就是刘彻让人布置的一出好戏,只为了拉淮南王下水,有名正言顺的借口,对府中进行搜寻,甚至是先发制人,直接问罪。
这两年间,刘彻羽翼越发丰满,已远不如先前一般,忌惮各地的诸侯。或许真能做出伪造谋逆罪证之事!
她终究还是小看了这皇帝的毒辣。
她身在廷尉之地,来不及向外报信,也只能先将全部的黑锅,都扣在李少君的头上。此人不死,此事不翻篇,她便无法确保处境安全。
刘陵低垂着眼睛,回话道:“陛下对诸侯宽仁,数年间有目共睹。妾只是怕,有心人从中挑拨,欲令天下不安……”
她父亲淮南王是刘彻的心腹大患,难道河间这儒生云集的富庶之地,就好到哪儿去了吗?
今日若她要被拖下水,刘稷也休想在此安坐!
刘彻多疑,对朝臣如此,对诸侯更是如此。她这一番话,怎能不让陛下怀疑,这是刘稷利用揭穿李少君一事,挑起天子与淮南王的争斗,让他的兄长从旁牟利,以求找到为父亲报仇的机会。
上一任河间王死得,可没那么寻常。
然而当她小心抬头时,看到的却是刘稷似在忍笑的神情。
……
刘稷以拳捂嘴,只差没当场笑出声来。
刘陵这句话,说得是有水平。但没想到吧,他现在可不是什么河间献王的儿子,而是刘彻的祖宗!
还是一位已经被刘彻查了个底朝天的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