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第1页)
令冉没接,泪光闪烁那么一会儿,这人车子里还是香皂的气味,但这人的气味、感觉,他的生活,都是跟她完全不同的。
正峰寺没听过,红墙灰瓦,大树遮天蔽日,香客不多,庙宇非常干净,乍一看超凡脱俗,里头念经的和尚有没有脱俗,不清楚。令冉没进过寺庙,人少真好,不闹也不吵,没有油烟味,是檀香,却也不是她喜欢的。
陈雪榆跟主持认识,过去沟通,这个事情解决起来简洁轻便,好像就是几句话的事。
同样是说话,有的人每个字都有价值、效果;有的人一开口仿佛全世界都聋子,人家一个字也听不见,说也是白说。
放骨灰盒的地方金光闪闪,蛮漂亮,这地方也好,上有日月星辰,下有清风绿荫,比肖梦琴活着时候的家还要敞亮。主持念了几句什么,这是法事,超度亡魂,亡魂要去哪里,主持未必知晓。
陈雪榆也是很肃穆的,什么样的场合,要什么样的礼节,他从不出错。等一切结束,他的神态便成关切,有了人情味儿。
“口渴吗?过来喝杯茶。”陈雪榆请她到后院,那里有个小小的茶室,清凉宜人。
十里寨的男人也爱喝茶,渍黄了的水杯,茶叶很多,在里头载浮载沉,那么大的杯子,一半是水,一半是茶叶,又解渴又提神。陈雪榆不用大杯子,器物精致,也不是抓一把茶叶丢进去,而是把这事弄得很复杂,功夫细。
茶水颜色清、淡,看着不出奇,陈雪榆说:“尝尝看,合不合口味。”他跟她说话,可不是当小孩子,完全成年人的那种感觉。
令冉不懂,低头尝了一口,嘴巴里香,一下就散开,等到咽下去仿佛五脏六腑也叫茶味香去了。
她心里不知为什么,浮起淡淡的嘲讽,茶跟她生疏。
“还可以吗?”陈雪榆问她。
令冉说:“我没喝过茶,都是喝白水,也不知道怎么评价茶,只能说很好喝,很香。”
她把帽子摘下来,放在腿上,陈雪榆极快地看她一眼,她头发乱着,乌黑乌黑的,脸却雪白,嘴唇还是缺少血色。
“觉得好喝就是好茶,如果你喜欢,把这茶叶带回去喝。”
令冉摇头:“谢谢,我用不到,你已经帮我很多,我没什么对等能回报的,可能要你吃亏了。”
陈雪榆道:“言重,我也不是那种不能吃一点亏的人,更何况,我不觉得现在吃什么亏了。”
令冉捏着草帽边缘,她总是给人很娴静很腼腆的感觉,其实说话的腔调是泰然的,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换作旁人,你也这样热心吗?”
陈雪榆语气坦荡:“大概不会。”
令冉点点头,若有所思:“那我可能还是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眼睛看过来,陈雪榆没回避:“方便问个问题吗?”
她慢慢道:“你看,我现在就要付出代价,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我回答你一百个问题也是应该的。”
陈雪榆短促笑一声:“你这么说,我不好问了。”
令冉声音轻似羽毛:“没关系,你大概想问我家里其他人呢,问我一些私事。比如,我叫什么,多大了,家里面什么情况。”
陈雪榆说:“你可能判断错了,我只是想问问你,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天气很热,我看你有些疲惫。”
若是换作一般人,总该心存感激,或者体会到一阵陌生人带来的温暖。令冉没有,她不用从旁人身上得到温暖得到关爱,如果有什么需要,仅仅停留在感官上,陈雪榆是个英俊的年轻男人,她的眼睛用审美的态度去看他,她喜欢他身上的美感,好看的五官,好看的身量。
“没有,没什么不舒服,这儿清清凉凉的,空气也新鲜,我喜欢开阔的地方。”令冉面孔上突然带了点笑意,“刚才你看见猫了吗?有只黑猫过去了,皮毛油亮亮的,是只好猫。”
陈雪榆往四下看看,没有猫,也许是跑得太快,她在这一瞬间流露出一点生命力,像寻常女孩子那样。
“你喜欢猫?”
“谈不上,我只是看它养的很好,很漂亮,让人看着心情好。”
她把茶水喝完,问道:“我还能再要点儿吗?”
陈雪榆给她倒满,很绅士的态度,一切都那样恰当,令冉默默看他,他察觉到,笑着问一句:“在审视我吗?”
他这语气带点相熟的意思,连此刻的相熟,都很合适。
令冉说:“想到一个词,道貌岸然。”
陈雪榆眼睛里没一丝诧异,他微笑:“看来我给人印象很不好。”
令冉却说:“不是,你像道貌岸然的本意。”
陈雪榆是没想过这个常见词本意的,坦然请教:“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