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鸥鹭忘机(第1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打斗停了下来。李植脸上那道血痕像割破了某种紧绷的屏障,所有蓄积的张力都在瞬间消散了。

章小北坐了一会儿,又仰面躺在滩涂上,望着银灰色的夜空。没有星辰,只有薄薄云纱后的明月。李植也倒在他身侧,两人手臂相贴,能感觉到对方身体里汩汩流动的滚烫。

潮水似去未去,偶尔还会试探着向他们靠近,但终究还是要退去的。两人的呼吸交织,一个急促,一个随意,和着潮音,尽管还有力,却也像到了一曲乐章的尾声,有种催人散场回家的温馨感。

许久,章小北微微侧首。李植正抬手轻触脸颊的伤口,指尖染上一抹暗色。似乎感知到他的注视,李植也转过脸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

“疼吗?”章小北的声音很轻。

李植没有回答,反而伸手探向章小北的颈间。那里方才被他掐过。

章小北几乎都忘了这事,现在被触碰着,那份被压迫的记忆重新在肌肤上苏醒。

这颈间,即使留下什么印记,也不过是一点红痕,只凭夜色当然看不清楚,不像李植脸上的伤痕那么明显。所以李植现在轻轻抚摸,只是因为他记得——这瘦削的颈间方才被他牢牢禁锢。

还是个有心人。

“不疼。”章小北略显逞能地说。

他没意识到李植根本没问他,他在不问自答。

李植的指尖仍在循着记忆慢慢游走,带着出乎意料的细致。那触感很轻,章小北却莫名抑郁。

一时,章小北也想去触李植的脸伤。想到明天李植就要面试了,他让他破了相。

可手指却在身侧悄然蜷起。

不过也没有什么。李植从来不是会被这种细枝末节牵绊的人。

月光也似乎格外偏爱那道血痕,将它勾勒得愈发清晰,还透出几分破碎的娇俏,像故意画上去的战损妆。其实李植脸上除了那道血痕,还有许多泥道子,头发也乱糟糟的,但偏偏那道血痕附近没有任何污秽,非常干净。

眼神也很清亮,但亮得有些颓废,盛着激越后的虚脱与迷惘。在章小北的记忆中,李植还没有这样滥情过。

滥情,在这里是中性词,个人情绪泛滥的意思。此外章小北也想不到什么更合适的词汇。

“你刚才为什么跑?”李植忽然问他。

“你为什么追?”章小北反问。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彼此盯了一会儿,李植先笑了。章小北也跟着笑起来,笑声沙哑干涩。他们又仰面躺正了,还在笑。深夜的海边,浑身狼藉的两个人精疲力竭地笑着,像刚完成一件至关重要又毫无意义的事。

如果青春尚有残余,也该在这场无名的缠斗中燃烧殆尽了。现在,只剩下空旷的疲惫,一点一点地散去。

“霹雳——霹雳——”

什么声音?

过了一会儿,又听到了。“霹雳——”

像碎冰轻轻碰撞。

又听到几声,确定了是鸟叫。细弱的声音,彷佛隔得不远。

“海鸥?”李植翻身坐起,循着声音望去。

月光在滩涂上静静流淌。很快,李植就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你看。”

章小北也支起身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只浅色的小鸟独自立在礁石旁,羽毛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是海鸥吗?”章小北问。

“我也不认识。”

“还有你不认识的东西吗?”

“怎么?我又不是百科全书。”

章小北笑了。他潜意识里总觉得李植无所不知。

那鸟似乎是被他们吵醒的,但并没有飞走,只是抖了抖翅膀,很乖。

“它只有一只在这里。”章小北说。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