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落魄公子(第2页)
父亲刚出事时,他觉得若真有其罪,该认的认该罚的罚。按理此罪顶了天不过罢官,哪知道璟王睚眦必报,竟生生让御史台往大里折腾,好些闻所未闻捕风捉影的名目,真正是不死难休的架势,众臣都在猜测宁尚书几时会被流放。
事到临头宁臻玉才放下脸面,找从前的酒友同窗说情,以为凭宁家的人脉总能找到通融的法子。
刚开始他们还肯敷衍,借机讨要他的画,兴许是觉得宁家不至于摔得那么惨,尚有好脸色。后来人人都琢磨出味儿来,璟王是动了真手段,他们便翻脸无情,连脸面都不讲了。
这两个月来,他已数不清多少回被拒之门外。
他浑浑噩噩一晚上没睡着,外头打起鸡鸣时才睡去了,晌午过后被童声叫醒。
侄女宁秀秀站在床头,两手巴着床沿,一叠声地叫他小叔叔,娇声娇气的,叫得他睡眼惺忪醒来。
“娘亲说灶上热着饭呢,小叔叔不去吃吗?”
宁臻玉有心起身,竟一下没爬起来,宁秀秀推着他的背道:“小叔叔太懒啦,比秀秀还懒!”
他这会儿头痛欲裂,到底还是起来披了外衣裹上,脚步虚浮,牵着秀秀出门。
“你爹爹醒了吗?”
秀秀一向喜欢缠着她爹,此刻竟皱着脸道:“没呢,爹爹吓人,我不去他屋里。”
说话间,对面屋子门开了,大哥宁修礼赤红着眼睛,一副宿醉模样,正被张伯扶着出门来,秀秀立刻攥着宁臻玉的袖子往他身后藏。
宁臻玉心里叹了口气。
宁修礼素有才名,当年是新科探花登第,一路顺风顺水,自恃才高,当初父亲刚下狱,他亲自去跟璟王求情,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轰了出去,颜面扫尽,从此一蹶不振。
他一眼看到弟弟,连忙道:“臻玉,吴尚书是怎么说的?”
宁臻玉摇摇头,“我被赶出来了。”
宁修礼登时脸色铁青,怒道:“当年那姓吴的没少沾着父亲的光,处处溜须拍马,如今翻脸不认人,真不怕丧了阴德!”
他骂得两眼泛出血丝,小屋里的姨娘们听了,都哀声哭起来,一时间整个院子都是啜泣声。
宁臻玉去厨房拿了两个馒头,端了碗汤出来,就见宁修礼正颓丧地坐在井沿,两眼发直。
他忽然道:“谢九是不是回京了?今早外面有人议论。”
谢九是谢鹤岭在宁家为奴时的贱名。
宁臻玉想起昨晚那道人影,只觉仿佛又有冷水扑过来,他半晌才答:“昨晚刚回。”
宁修礼眼中立刻泛起了光:“那……那你去同他说说?父亲已经被关两个月了……”
“他现在是是谢鹤岭,”宁臻玉重重打断,“大哥忘了,他当初是被赶出去的。”
宁修礼语塞:“那不是他偷了夫人的东西在先么?宁家毕竟养了他十几年……我看他脾气比小时候好多了,应是不记仇的。”
不记仇?
宁臻玉本就头痛得厉害,这会儿便有些怒气:“那大哥亲自去求,想来他绝不会记恨当年的旧事。”
大哥脸上是什么表情,宁臻玉无心理会,他回到自己屋里坐了会儿,又打起精神,咬着馒头往桌上铺纸,秀秀还跟着他,他便支使侄女给他磨墨。
秀秀支着下巴,“画哪位仙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