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战扬(第1页)
第十一章:无声的战场
自那场休憩室摊牌后,程野与沈逐白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冰封期。表面的客气下,是比以往更甚的暗流汹涌。程野不再试图用轻佻的言语挑衅,沈逐白也收起了那些近乎刻薄的指点。他们像两个默契的对手,将所有的对抗都压缩在表演的方寸之间。
片场成了唯一的战场,而镜头是唯一的裁判。
程野的状态呈现出一种危险的平衡。他彻底摒弃了药物,这让他对情绪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却也像是拆除了所有的安全阀。他的表演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一个眼神便能将任隐的绝望刻入人心;坏的时候,他会因为一个走位失误或一句台词的轻重音而反复NG,脸色苍白,眼神里压抑着躁动不安的火星。
沈逐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不再出声打断,只是用那双过于冷静的眼睛注视着,直到程野自己从那种不稳定的状态中挣扎出来,或是彻底崩溃。这是一种无声的施压,比任何言语的指责都更令人难以忍受。
这天拍摄的,是任隐在得知唯一亲人去世后,在狭窄的出租屋里独自消化悲痛的戏。场景压抑,情绪内敛,全靠细微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支撑。
程野坐在那张破旧的单人床上,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照片。镜头推近,给他面部特写。
他需要表现出那种巨大的悲伤袭来时,人最初的麻木,以及麻木之下,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
第一次,程野的表演流于表面,悲伤像是浮在脸上的面具。
“停。”沈逐白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没有情绪,“重来。”
第二次,程野试图加入更多肢体动作,肩膀耸动,却显得刻意。
“停。”沈逐白的声音依旧平稳,“情绪不对。”
第三次,第四次……程野的耐心在一次次否定中被消磨。他能感觉到周围工作人员投来的目光,那些目光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和疲惫。额角开始渗出冷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那种熟悉的、对镜头和注视的恐惧感再次漫上心头,像冰冷的潮水,试图将他吞噬。
他攥着照片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几乎要将那单薄的相纸捏碎。
第五次。
镜头再次对准他。程野低着头,努力想要进入状态,但大脑却一片空白,只有恐惧在嗡嗡作响。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在寂静的片场里如同擂鼓。
就在他几乎要撑不下去,准备再次搞砸这条拍摄时——
“程野。”
沈逐白的声音突然响起,不是透过对讲机,而是清晰的,近在咫尺。
程野猛地抬头,发现沈逐白不知何时离开了监视器,走到了拍摄区的边缘,就站在灯光与阴影的交界处。他没有看程野,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只是自言自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程野耳中:
“任隐现在,感觉不到痛。”沈逐白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巨大的悲伤像一层厚厚的石膏,把他裹住了。他只是在里面,看着外面的世界一点点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