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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两人四境三战(第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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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记起一事,突然补充道:“还是別喊我齐爷爷了,喊我齐前辈就行,否则感觉像是在占老大剑仙的便宜,这可使不得。”

话音刚落,两人脚下的城墙下方,发出一阵闷响。

估计是隱官大人摔到了地上,引发震动。

老人笑著提醒道:“虽然有老大剑仙帮忙盯著,隱官大人也在,但是你还是要小心一些。兵无常法,妖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展开下一轮攻势。好了,你继续忙吧。”

不见老人移动脚步,他就出现在了十数丈外的城头上,就这样蜻蜓点水,老人的身影转瞬之间就消失不见。

陈平安跳下城头,转身返回茅屋那边。他突然听到南方大地上响起一阵阵难以言喻的声响,不是刺破耳膜的那种难受,而是动静不大却让人噁心的那种,他赶紧走到墙头,举目望去。

在一望无垠的城外峡谷中,出现了一个大妖。陈平安站在城头上看那个东西,就像一个人低头看著不远处泥地里的一条蚯蚓。

陈平安完全可以想像,那条蚯蚓的真实体形,一定极其恐怖。

然后陈平安就看到城头这边,先前那位隱官大人坠落的方向,炸开了一团巨大的雪白光芒,如一粒珠子滚向那个大妖。

峡谷內,尘土飞扬,打得翻天覆地。

约莫一炷香后,隱官大人返回城头,站在离陈平安不远处,使劲张大嘴巴,伸出双指摇了摇一颗牙齿,最后好像不捨得將其拔下来,只是朝走马道吐了一口血水。有些生气的她大摇大摆地走在城头上,城头走马道给她踩得一步一震。

在城头结茅守城的老剑仙不知不觉来到陈平安身边,笑著解释道:“对她而言,没打死对方,就是自己输了,所以比较恼火。这时候谁都不要管她,否则会很麻烦。以前也就阿良乐意跟她嘮叨嘮叨,喜欢火上浇油,雪上加霜,反正经得起她的揍。如今阿良离开了剑气长城,估计她有点无聊吧。其实对面那头不太走运的大妖,只是象徵性过来露一面而已。”

老剑仙带著陈平安一起走向茅屋,突然说道:“因为某些原因,你是一个例外,所以我跟你也多嘮叨一些。”

陈平安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这天夜幕降临后,陈平安离开曹慈建造的那间小茅屋,坐在了北边的城头上喝酒,眺望著那座巨大的灯火通明的城池,望向寧姚家的方向。

他的左边肩头忽然给人一拍,他向左望去,寧姚已经坐在了他的右手边。

她这次走上城头,拿来了一些吃食,放在茅屋那边,她还將一坛酒提到城头。陈平安递过养剑葫芦,寧姚將酒倒入其中。

酒罈空了后,被寧姚隨手丟向城外,摔落在地也没有发出声响,毕竟是小小酒罈,不是先前那个隱官大人。

寧姚喝了口酒,开始发呆。陈平安便陪著她一起发呆。

寧姚轻声道:“讲不讲道理,其实跟一个人活得好不好,没半点关係。”寧姚伸出手臂,指向城池,“那边,有些人资质太好,所以只要他在规矩之內滥杀无辜,谁都拿他没办法。到了城头以南的战场上,这种人依然是响噹噹的大英雄,剑气冲霄,以无敌之姿凿开妖族大军,便是记恨他的人,都不得不承认,有他没他,大不一样。”寧姚摇晃酒壶,“我走过浩然天下很多地方,见过各色人。有些人只是投了个好胎,就一辈子荣华富贵,衣食无忧,每天只是在那里埋怨人生无趣,发牢骚,说自己太苦了。”她將养剑葫芦还给陈平安,“狗屁倒灶,挺没劲的,是不是?”

陈平安想了想,说道:“还好吧。別人怎么活,各有各的道理吧,不合我们心意,未必就是错的。”陈平安喝了口酒,“有烦心事?”

寧姚点点头:“有人想要买我家的斩龙台,我不愿意卖,人家便出了天价,讲道理,讲大义,讲世交情分,什么都讲,讲得我有点烦。”

陈平安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言语,只是轻轻握住了寧姚的一只手。

寧姚没来由笑了起来:“但是只要一想到你小时候过著苦哈哈的日子,饿著肚子,在泥瓶巷里偷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就觉得其实这些都没什么。”

陈平安笑著望向远方,清风拂面,不再像最早那样刮骨锥心了,就像家乡山林中的微风,他柔声道:“这样啊。”

一夜无话,最后寧姚靠著陈平安的肩头,怡然酣睡到天明。陈平安纹丝不动,安静守夜。

他曾经见过一句很动人的诗句,在家乡神仙坟的一座泥塑神像上,不知是谁刻上去的:“自童年起,我便独自一人,照顾著歷代星辰。”

明月依旧隱去,太阳照常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寧姚难得睡得如此踏实,她醒来后抹了抹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乾脆直接御剑下了城头,往北边城池瀟洒而去。

陈平安返回茅屋吃了顿早餐,然后就开始从左到右地沿著北边的城头走桩练拳。他对这一带早已熟门熟路,可以一路闭著眼睛,寧姚说今天可能不会来城头看他,所以陈平安带上了些吃食,打算走得远一点。

之前大概是靠近老剑仙的修行之地,剑修稀少,陈平安只见到了姓齐的老人,和那位隱官大人。陈平安这天一直往右手边练拳行去,就看到了更多的剑修,老幼男女皆有,既有来此汲取剑意、砥礪剑道的年轻一辈,他们往往独自练习剑术,或是沉默悟道,也有按例巡查城头、成群结队的剑修,他们见到了背负剑匣却打拳的陈平安,无一例外,都没有和他打招呼,人人眼神漠然。

陈平安这才对齐姓老人那句话有了些感触,剑修在这里,不愿意麻烦別人,更不愿给自己找麻烦。

正午时分,陈平安坐在城头吃著寧姚送来的肉脯和点心,细嚼慢咽。远处有一拨少年少女前行,他们一共二十余人,出剑凌厉且整齐,身姿矫健,剑招刁钻而简捷,剑意偏向杀伐、阴沉。有一位独臂中年剑修脚步轻灵地追隨著方阵,在旁指指点点。这应该是同一个姓氏的年轻子弟在此修行。

陈平安没敢多看,免得被当作偷师別家祖传剑技的冒失鬼。

那名独臂剑修看了眼正在进餐的陈平安,想了想,做了一个手势,年轻剑修们欢呼一声,迅速停下修行,三三两两席地而坐。有一群远远跟在剑阵后方的男女,立即摘下包裹,给这些少年少女拿出午餐,神態恭敬。

寧姚说过,剑气长城这边等级森严,极其讲究家族传承和实打实的战功。比如那个隱官大人。“隱官”並非姓名,而是一个歷史悠久,却没人能说出一个所以然的奇怪官职,总之隱官头衔世代承袭。隱官在剑气长城执掌督军、定罪、行刑等事,歷任隱官中有很多碌碌无为者,就像剑气长城北边的影子,往往沦为城中大族的应声虫,但是这一代隱官大人,大不一样。

她是公认的剑气长城第四把手。十三之爭,第二个出战的,就是这个脾气暴躁的“小姑娘”,对方那名战力卓绝的大妖,直接认输退出,气得她独自在战场上乱砸乱捶了整整一刻钟。剑气长城的剑修和妖族就这样看著她发泄怒火,双方都早已习以为常。

在听寧姚大致讲过十三之爭的首尾后,陈平安除了记住双方阵营的巔峰战力,更记住了那个“一家之学,半壁江山”的阴阳家陆氏。

双方只在最后一刻才水落石出的出战次序,可能是另一场悄无声息却暗流涌动的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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