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1页)
沈亦谣仰躺在空中,翘起二郎腿,听这李氏要如何编排自己。
“我和夫人们来此登楼赏玩,巧遇而已,跟你有什么关系。”李氏拧着眉小声同王采钧回了话,又扶着幂篱转向二楼,面纱之下,樱唇若隐若现,“尊夫人当年的名声,男人们不知道,我们女人可口耳相传呢。”
“听说当年那沈氏专横,不修女德,与裴郎中夫妻失和。闹得梁国府鸡犬不宁。”李氏温声细语,慢刀子割人,“裴郎中要和离,夫人死了倒是伉俪情深上了。听说裴郎中为了亡妻辞官脑筋不太正常了,今日一见,那流言听来倒有几分道理。”
裴迹之听她果然提起当年的事情,脸色一沉,心中烦闷得紧,偷偷往旁边瞄了一眼,“我不同你说话,我同你夫君说。”
李氏伶牙俐齿,快嘴道,“怎么了?尊夫人是女中豪杰,堪写诗与太师比肩。我就是无知妇人,不配同你裴郎中理论?”
旁边几个妇人也附和道,“就是。当年那沈氏不孝不敬的事,京中女眷众人皆知。若你那亡妻沈氏是什么才女,怎么会闹到休妻的地步。”
第16章裴迹之玩这么大?
几个男人听说裴迹之的家事,都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
国公世子家长里短出了门,闹得人尽皆知,脸面尽失。
不由得挺起了脊梁,觉得自己胜了裴迹之几分。
裴迹之冷哼一声,也不管男女老少,通通骂一遍,“我夫人德才兼备,倒有一群长舌妇,在这里嚼舌根。”
李氏和妇人们听此一言,纷纷掉了脸,“裴郎中那夫人当年恶名满京,又不是我们传的。不知修得是什么德什么才,修出这样一个女子来。”
王采钧面色不善,挥了挥袍,“好了,今日之事。终归是因王某而起,各位远道来相送王某,无端引起口舌之争。王某先跟诸位赔个不是。就到此为止吧,别再为难裴郎中了。”
沈亦谣朝着那工秀丽狠狠龇了个牙,真能装的。
好重的茶味。
“慢着。”裴迹之沉着脸,负手高声喝道,“今日我们论的是这诗究竟是不是王校书所作,王校书跑了这可怎么论?”
王采钧衣袖一甩,竟负气一般背着手就要往外走,“既然裴郎中说此诗是尊夫人所作,那就让与尊夫人吧!”
真真不要脸!
沈亦谣龇牙咧嘴地就要冲出去,想着狠狠打那王采钧一砖头,却被红绳绊住了手。
李率也站出来,脸上有几分得意,“王校书不计较,我倒要替他分说一二了。此乃中榜题名的才子宝地,若一个无德女子的诗都可立在这供人瞻仰,岂不是真叫天下读书人颜面扫地了?”
言下之意,竟是说这诗若真是沈亦谣所作,这诗文就不配立于此处,要将这碑扫地出门了。
沈亦谣顿觉耳边吵吵嚷嚷,当年受人非议的烦躁感又拥堵上了心头。
女子诗作向来鲜少流传出闺阁,史书中曾记一位卢氏女曾在驿馆中题壁,还自题序告罪,让后人览之者,毋以妇人窃弄翰墨为罪。题序告罪的文字被后人摘录,诗词却散佚了。
沈括的《梦溪笔谈》中曾记过一则士族女被逼嫁鹿姓仆从的故事,女子在生下孩子后第三天便被丈夫逼着走上行路,士族女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题诗自述其苦。即便沈括留下了这则女子沉痛的故事,仍然没有记载女子留下的诗词。
女子存在过的痕迹,被后人悉数抹杀,他们要她的贞烈、要她的美谈,却不要她们最真实的情感笔墨。
当年若不是沈亦谣在这题壁中没有留下姓名,也许压根不会被选入碑刻之中。
裴迹之忽地收紧手中红绳,将沈亦谣猛地拽到他身边,朝着楼下横眉冷对,“我夫人德行贵重得很,不劳你们忧心。总之是有人寒窗苦读十余载,不如一女子妙手偶得信笔一挥。今日有人冒名顶替,你们的颜面是该扫地,一则技不如人,二则厚颜无耻。这么厚的脸皮,定能将这七层宝塔扫得干干净净。”
李率气得胡子发抖,“你既然非说这诗是你夫人所作,那你便拿出证据来!”
裴迹之轻轻敲着栏杆,“这诗中首联,‘萧骚落帽风’,作何解啊王校书?”
王采钧冷哼一声,“此典取自《晋书孟嘉传》,抒登高时节愁饮怀古之意。如何?满意了吗裴郎中?”
“呵。”裴迹之扬起下巴,“那这下联,隐隐远山皱”,怎么解呢?”
“此处反用‘远山无皱’的典故,抒伤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