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孤独(第1页)
王淳章搬走的时候,是韩冬送他走的,他帮忙把王淳章的东西放到他男朋友的车上,跟他男朋友笑着点了头打了招呼。
“冬冬,”王淳章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你啊,别总一个人守着你那点心事了,有时候放纵一下挺好的。”他顿了顿,认真地看着韩冬,“你真的值得被一个人好好爱。”然后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
韩冬笑着抱回去,调侃着:“你当着你男朋友的面,抱别的男人,是不是过分了点。”
王淳章松开手,故意朝驾驶座扬了扬下巴:“嗐,男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车里的男生轻笑着调侃道:“你再不上车我可就让你‘裸奔’了啊!”韩冬偷笑着把他往车里推,示意他上车:“赶紧滚去过你的二人世界去吧!”
王淳章白了他男朋友一眼,上了车:“冬冬,你要是不开心随时找我喝酒,我的怀抱24小时为你开放啊!”然后他男朋友的手放在他的腿上,使劲一捏,王淳章笑得荡漾的脸瞬间变得扭曲,俩人斗嘴了一会,又重回黏糊的暧昧。
看着王淳章对他笑的样子,韩冬从心底感觉到他的幸福,不管以后是怎么样的,至少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爱是真的,是可以看得见摸得到的。望着车渐渐离去,王淳章从车窗里探出头跟他摆手,他笑着也跟他摆了摆手。
好好享受你的幸福吧,兄弟。
王淳章虽然说过很多嘴硬的话,但是韩冬知道他内心里对待感情的那份认真,虽然知道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但是至少曾经有过真真切切的美好,只是他自己的那条路,一地的碎玻璃,那双鲜血淋漓的脚根本没有机会愈合。
大三的紧张氛围让韩冬觉得整个校园的风里都带着紧张的调子,课程表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大家定好闹铃去抢比较火的选修课,老师们赶进度,甚至连晚上的时间都有课,学分要修满,目标要明确,每个人都在为大四的毕业论文和实习铺路,而这条路的每一步,都藏着不容懈怠的紧张与认真。韩冬在酒吧的工作频率变少了,排练的时间更是缩短了,大部分的时间是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偶尔去排练和去酒吧倒成了一种放松——至少还是跟自己喜欢的音乐相处,每次演唱的时候他还是那么用心,只是那用心下藏着说不清的凄凉。
韩冬已经好几次没看见花禹辰了,起初韩冬以为他只是临时有事,直到某天驻唱结束,老板擦着吧台说:“花禹辰请假了,最近都不来。”他才猛地慌了神。发去的微信石沉大海,电话拨过去是忙音,酒吧舞台的聚光灯打在曾经属于花禹辰的位置上,显得格外冷。直到一周后,手机屏幕终于亮起花禹辰的名字,只有短短一行字:“家里有点事,最近都不来了,照顾好自己。”
韩冬独自驻唱的第一个周末,就遇上了难缠的客人。穿花衬衫的男人举着酒瓶起哄,非要他唱首“浪点的情歌”,韩冬攥着吉他背带没作声,男人的手已经快要碰到他的头发。他下意识往后撤,以前这种时候,花禹辰总会叼着烟走过来,把他往身后一挡,笑着拍对方的肩膀:“哥们儿,听歌就听歌,别动手动脚的。”总能把尴尬化解成一场玩笑。可现在只有他自己。韩冬深吸一口气,低头拨响琴弦,唱了首调子很冲的歌,没有“浪”,甚至无关爱情,声音里带着没压住的涩。
客人骂骂咧咧地走了,他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稀稀拉拉的掌声,跟花禹辰配合久了,台上一个眼神,对方总能精准地接住他的尾音,也能帮他遮掩过去没开嗓时的破音。现在他一个人唱到嗓子哑,也没人给他递一块润喉糖,嘱咐他:“不用那么拼,还有哥在。”
回去的路上,冷风吹起他的头发——染过的头发已经长出了不少,红发也退成了发黄的颜色,他觉得自己还是把它染回黑色好,虽然曾经那么闪耀,但总需要修补。
韩冬突然觉得自己曾经还挺幸运的,虽然一个人吃暗恋的苦,那也是自己自找的,有王淳章这位理解他的室友,还有花禹辰那个挺他的哥哥,至少自己曾经被理解、被包容,不像有的人到死都是一个人撑着。甚至那个让他吃尽苦头的关睿——如果不是他,他不知道原来还能这么喜欢一个人,一辈子遇见个喜欢的人多难啊!所以他有幸遇见,也最终没那福气陪他走一段。
他抬头望向男生宿舍的方向,关睿的窗口亮着灯,暖黄的光晕透过玻璃落在楼下的香樟树上。韩冬想起大一那年,关睿也是这样站在窗口喊他:“冬冬快上来,开黑三缺一”;想起暑假里,关睿举着烤串照片说:“等你来我请你吃”;想起聚餐时,关睿听到“结婚”两个字,视线无意识飘向他的瞬间……那些碎片像电影镜头在脑子里闪,却怎么也拼不成完整的画面。
一个多月后,花禹辰终于出现在了酒吧,韩冬进到后台,看到他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花哥!”韩冬口气里是抑制不住的开心,但是看到花禹辰的样子,顿时心里一紧——他的头发不像原来每天吹得精致,长了许多,被他束在脑后,前额几缕碎发,遮不住眼底的沧桑,脸上也没再化精致的妆。他还是那么白,只是这苍白里透着说不出的疲惫,他看到韩冬,冲他笑了笑,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你……”韩冬欲言又止,他抬起的手,在花禹辰的肩膀上方停留了片刻。
花禹辰主动抱住了他,那股熟悉的气息又环绕过来,只是现在再也不是让韩冬安心的气息,那股气息里都透着一丝无奈的慌。
韩冬的手放在他的后背——花禹辰更瘦了,他的温度很低,韩冬紧紧抱住他,好像想把自己的热量传递给他。
“我要辞职了,冬冬,你一个人要好好的。”
“花哥,发生了什么?”花禹辰拉着韩冬坐下:“我爸病了,很严重,前段时间进了ICU,差点没抢救过来。”
韩冬的心一紧:“那现在?”
“现在倒是救回来了,只是人也不太好。我妈说……是我气的。”他自嘲地笑了笑,“她说要是还想回这个家,还想认这个爸,就回去结婚生子,当个‘正常人’,呵呵……”眼眶里的泪,终于还是没忍住。“冬冬,你说,人活着怎么那么难,我们就一定要是大部分人那样的才算正常吗?”他用力擦去脸上的眼泪,目光里充满了不甘和凄凉,“越亲近的人反而越容忍不了你的‘特殊’,他们是爱吗?只是怕你被当作异类丢他们的脸吧!”
韩冬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像是要给他一点力量:“那哥你……会回去结婚吗?”花禹辰低下头,额前的头发把他的脸遮住,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摇了摇头:“我曾经觉得自己很恨他们,只是当我意识到我快要失去他的时候,我竟然想——”他抬起头,眼神变得柔和又悲壮,“如果按照他们想的能把他换回来,那我什么都愿意。”
韩冬没说什么,心隐隐地疼。曾经花禹辰是多叛逆不羁,想和这个世界作对,但是他知道,他性格的底色是柔软的,不管家里人是怎样的不理解他,甚至逼他跳进深渊,因为爱,他也会义无反顾。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和他是一样的,只是现在还在象牙塔里,还想着那些情情爱爱,如果以后真的面对现实,会不会也是一样的残酷?想着就感觉生出很多凄凉,他踏着那一地的碎玻璃,还会不时被最亲的人往伤口上撒盐,直到完全杀死真正的自己。
“冬冬,我走了,还得给我爸去办出院手续。”花禹辰拍了拍他的肩,恢复了沉稳的表情。“哥,”韩冬望着他单薄的背影,“我回来去看你!有空你也常回来啊!”花禹辰转头冲他笑了笑,比了个OK的手势。
望着花禹辰的背影,韩冬总有一种要和他永别的悲情,他突然很想把王淳章送给他的那句话给他:“你值得被一个人好好爱。”只是,现在这句话显得那么苍白,他们和大部分人正常的世界隔着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就好像明明你喜欢的是鱼,可就算把全世界的飞鸟都给你,又能怎样呢?根本永远不可能在一个世界。
兜兜转转一切又回到原点,好像他们不曾出现在他的世界,好像什么都没变,实际什么都变了。
人在长大的路上,总是会经历各种各样的离别,身边会出现一些人,也会有一些人离开。他也只是关睿生命中一个过客吧。虽然曾经有过无数次的心跳瞬间,也有无数次的痛彻心扉,更有说不完的惦念,虽然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但是也注定,从不会属于他,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