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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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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很快就收到了阿什葛洛德的回函。包裹中是阿祖尔亲笔签名批准的条款,以及相关部门除对的药品和用药说明。弗洛伊德把包裹交给负责杰德病情的住家医生,医生检查过后没有任何问题,便依着杰德的体质设计了服用剂量。

医生对弗洛伊德说这种成分的药物虽然安全,但激素疗法仍存在一定程度上的风险。并严格规定了杰德的睡眠,饮食。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了用药期间安全性。

杰德连续服用一周都没出现什么异常症状,他甚至精神劲还比从前好多了,看到双亲着急的模样反倒被他打趣。从前他还会引起并发症,现在看起来已与常人无异,只是有些苍白。

弗洛伊德不在的时候杰德偶尔会代替他接待访问里奇家的“客人”,他的能言善辩常常将来访者说得团团转,最后在循循善诱的劝导下在同意书上老老实实签下名字。弗洛伊德则更会“投机取巧”也有不少来访者在他面前栽过跟头。

服用药物后杰德的眼疾果然比从前的状态好转许多,甚至并发症都鲜少出现了。杰德渐渐地参与了不少里奇嘉德社交活动,十分自然娴熟与各个阶层人士往来,对于这位不曾抛头露面的青年贵族们对他大为赞赏。平日里与外人交涉他会在双眼缠着一层轻薄柔软的纱布,任何社交他都会保持距离。

只是偶尔杰德会在弗洛伊德看不见的地方擦拭着什么,等弗洛伊德察觉时他又打理得一丝不苟,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们的关系中逐渐生出了异样的虫卵,只是从不曾去过问任其放肆发展。

某一天弗洛伊德清空了旧宅一间旧藏书室在那里置办了崭新的绘画用具,窗户面朝阳,清晨便可迎接莺歌燕舞晨露微风。他一旦醉心于此就会发展得一发不可收拾,不出几周房间里已经全是弗洛伊德作画的痕迹。他开始对画花鸟鱼虫感到无聊,甚至是宅子里的瓶瓶罐罐都画得差不多了。弗洛伊德开始思索更多有意思的事,很快他就想到了杰德,他要给杰德画一幅像。

“杰德先生,你不能再!————”

在宅子里找到杰德时,他在跟主治医师谈话,见到弗洛伊德来了,杰德很快就收起脸上的不悦遣送了医生。“怎么了吗?弗洛伊德。”在他到来前房间里不算激昂的对话声都在兴高采烈地推开门的瞬间化为乌有,杰德一如往常地挂起了掩饰的笑脸,只是这一次是用在弗洛伊德身上。

他们的矛盾从不需要解释与搪塞,如果有矛盾那就直接解决不就好了。弗洛伊德斩钉截铁地拆穿了杰德的掩饰:“你在隐瞒我,是因为病情加重了对吗?”你以为我不会发现吗?

杰德的表情没有丝毫松动,那张湖水一般平和的脸毫无波澜。似乎在表达只有这件事不能与弗洛伊德明说,最后对方的神色开始出现松懈,他无可奈何地疏解弗洛伊德的情绪“我没有任何事,你无须担心。”

事实上在使用药物的这段日子里,阻断药为杰德的眼疾带来的疗愈实在是快速得令人生疑。但又找不到任何值得疑心的地方,一切都在平稳发展,就像是航路上行驶安全的船从不偏移无风无浪。

僵持许久,沉默在空气中发酵最终化作虚无消散。他深知即便是撬开杰德的嘴也无济于事,只要是他一心想要隐瞒的事无论如何都不会被任何人知晓。

这是一直以来他们相处的默契。他们互相尊重着彼此的想法,从不曾越线;保持着这样的平衡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互相知晓的日夜。

弗洛伊德放弃了询问杰德,他自觉没趣地低下头显得有些沮丧。面前的罪魁祸首好整以暇的模样令他格外恼火,最后弗洛伊德离开了房间,单方面结束了对峙。

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头扎进被窝,转过身又看到在颜料盒中干涸的鲜艳色彩,如今凝固在一团变成一块块坚硬的石头。

在那之后杰德的眼睛算是恢复完全了,可弗洛伊德始终觉得事有蹊跷,暗中默默观察着杰德的一举一动,遗憾的是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物品。他见到过杰德无意间干呕的模样,也瞥见过手帕上一点不太明显的痕迹,这一切都在透露着一个不明觉厉的事实,只是迟迟不愿去揭开。

同年十一月他们度过了一个盛大的成人晚宴,宴会上有不少年轻贵族女孩向他投来橄榄枝只是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杰德身上。眼疾治疗成功的杰德变得不如从前那样活跃闹腾,曾经一同爬树炸花房的少年好像从他身上脱离了,现在的杰德更像个在社交场合行动自如的空壳。

直到宴会结束他们都没说过一句话,宾客们谈论的声音甚至都到弗洛伊德耳朵里了,大家都在担心:里奇家两位形影不离的小公子是不是闹矛盾了?

那一夜仍是弗洛伊德迄今难忘的。晚宴过后宅子里的家仆都在收拾残局,乔吉娜在与宾客们交谈,而卢西恩则早早投身于工作去了。庭院内空无一人,繁星汇聚于此却得不到任何人的停留,也许这样的夜晚今后会有许多,但都不再是此刻的光景。

杰德在庭院里注视着天空面容柔和眉头舒展,卸下了一身的疲惫。他根本不喜欢面对宾客时的客套社交,所以才会在晚宴结束时来到四下无人的庭院喘口气,弗洛伊德也是如此,他们再一次并肩站在庭院里,没有事先预谋地来到了这里。

“弗洛伊德,我应该要跟你道歉的,我隐瞒了你。”杰德面向他皱起眉头,脸上的笑容仍是他熟悉的模样,不带一点疏离,对上眼神就知道对方的意图。

他知道杰德不会说出原因,毕竟这个人就是如此固执。弗洛伊德倚靠在庭院的摇椅上,冬天的夜晚很凉,可他偏要让风多吹吹才好,风会吹散疲惫使意识恢复平静。

“真是的,你都不问我吗?”

“问了你会说吗?”

问了你也不会告诉我啊。弗洛伊德冷不丁地朝他说,杰德瞪大了双眼又笑起来,片刻后他才平复,将目光投向远处的人工湖,月色将湖面照得波光粼粼,漫反射的光线在周围形成雾蒙蒙的光影叫人看不清它的模样。

“弗洛伊德,还没认识你的时候,我过得很没趣。常常就是度过一天算一天,毕竟我又看不见东西,哪儿也去不了。”杰德慢慢地说着。“我的世界十分没趣,我经常会走到奥雷利亚后院的小河边,那里会让我感到平静。”

弗洛伊德托着下巴静静地听。

“若是你不开心时就听听河流吧,毕竟它是最不受时间限制的东西,你向它招手它则予你致意,回应你的心声,让心归于平和。”杰德思绪复杂地注视着河水,他的眼睛里波光粼粼,好像钻石在闪烁。

“后来你来了,我在奥雷利亚无聊的每一天都变得不一样。那时我就常对河水许愿,期盼有朝一日能视野清明,像常人一样注视你。”他的目光真诚炽热慧光如炬,那双恢复视野的双眼中坚定不移地倒映着弗洛伊德的脸。

水雾形成柔软的纱网,罩在月色光顾的庭院围绕在他们之间。杰德的声音诚如动听悦耳的琴音,每每与之对话……或是交换目光之际,难以言喻的悸动会在不合时宜的场合作响。心化成了最细腻的河流,用最动人的曲调敲击着心弦,月光恣意倾落,如流水一般温润,又悄然离去。

“我希望长久地注视你。”杰德面对他总会收起所有防备毫无保留地向他释放那颗坚硬果敢的心脏。那样坚定不移的话语在月光流水雾影交织中化作二人才能知晓的音阶,回荡在耳畔的沙沙声渐渐消散,仅弥漫心的回音。

“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月光静默地照在二人前行的路上。

直到许久他才明白杰德说的话语中别有用心的地方,而那时却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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