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第1页)
意识到对方想做什么,刘嬷嬷掉头就冲了过去,想要阻止她,却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见清脆的“咔嚓”声响起,紧闭的房门已经从外面被人上了锁,许政也瞬间反应过来拼命的扑到门前。
望着里面疯狂拉拽、撞击房门的两个人,稚一不禁有些想笑,汲汲营营,终是一场空,于是寒凉开口:“大人,嬷嬷,省点力气吧,你们难道忘了,这教坊司里的每一扇门前两年都被你们特意加固了,你们当初怎么说的来着?噢,好像是:要让每一个进了这教坊司还不听话的姑娘都插翅难飞!”
“嬷嬷,你说的没错,有些人啊,命中注定就是死也要死在这儿,不服也不行。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人也可以是你!”
回想起刘嬷嬷往日里用这番话打压、讥讽她们,稚一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仿佛逆流,带来一种近乎晕眩的快意,她继续幽幽说道:“你信命了吗?你如今可还能生出翅膀飞出去?”
听她提起这些,刘嬷嬷眼神都开始绝望起来,这门有多牢固她再清楚不过了,还有那些刻毒的言语落到自己身上有多诛心,她此时也深刻的体会到了。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想死,她费尽心思、机关算尽才爬到如今的位置,她怎么甘心?在求生意志驱使下,两人在火中拼了命的挣扎着,试图冲破这厚重的房门。
门外冷眼相看的人望着房门越来越近的火焰和不停呼救的两人,转身又拎起一坛烈酒朝木门泼了上去,随后转身捡起花坛中的石块毫不犹豫的朝眼前的水缸砸了过去。石块撞击陶缸发出清脆的破裂声,水流一泻而下,彻底淹灭了房中人的最后一丝希望。
在这暗流涌动的生死关头,追随许刘二人而来的锦衣公子听到呼救声绕了一圈,终于赶了过来。
年轻的侍从走在前头指着不远处的厢房喊着:“就是这儿,咦。。。,怎么也烧起来了……,公子,袁明还在里面。”
侍墨话音落地,徐知叙震惊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厢房已经烧得通红,房内传来一男一女的喊叫声和房门撞击声,只是那男人的声音并不属于袁明。
而房门口,一个神情淡漠的女子用石头毫不犹豫的砸破了蓄满水的水缸,彻底毁了里面求救之人的生存机会。那女子见水缸破裂水流了一地,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身后火光冲天的房间。
她回头的一瞬间,徐知叙便看到了一张苍白又冷漠的脸孔,而与她淡漠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的衣裳上沾满了斑斑血迹,在房内越来越凄厉的惨叫声中和火光的照映下透着一股诡异感。
望着那张带着几分倔强和狠意的脸以及如法袍制的血裳,徐知叙怔愣住,又是她!这女子可真不简单,位高权重的宦官她敢下手,教坊司管事她也敢杀,还每次都能得手。只是她与袁明有何关系?还有袁明又是死是活……。
火舌卷上房门,火焰顺着缝隙喷涌而出,被烈酒泼过的木门瞬间点燃,房内的凄厉叫喊声越来越大,然后又渐渐低迷,直至于无。
少女回头望了眼沸腾的烈焰场,转过身准备离去,她抬头不经意间便看到了回廊中隐隐有个身影。
热浪滚滚袭来,烧得空气都有些扭曲起来,回廊处光线昏暗,只隐约能看清是个身姿挺拔的年轻公子,那人锐利的目光如利箭般穿透暮色,隔着许远,稚一都能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直直的盯在自己身上。
惊讶之后她开始有些惴惴不安,此人何时来的?又看到了多少?
惊疑未定之下,她连忙以袖遮面、转身逃离他的视线,然后一边向前院奔去一边大喊起来。
“来人啊,着火了,快来人救火。”
见那女子装模作样的跑远,徐知叙抬脚便要追,这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从头顶传来,随后一声木材的断裂声响起,屋顶上的砖瓦“哗”的一声滑落下来将他身前的路生生阻断。
侍墨飞身上前将他拉住,大喊:“公子,咱们快撤吧,火势这么大,袁明怕是早就烧死了。”
望了眼已经烧塌小半的厢房,里面除了烈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已经听不到任何声响了,徐知叙眉头轻蹙随即转身离去。
此时教坊司内早已乱作一团,仓惶逃命的男人和衣裳缭乱的女子到处乱窜,一次又一次冲进去灭火又无功折返、最终累成一摊的仆从狼狈的跌坐在地,找不到主心骨的小管事急得直跺脚……。
眼看着火焰渐渐蔓延到整栋楼,昔日热火朝天的销金窟此时却变成了“热火朝天”的夺命窟,众人再无心思灭火,连忙丢了手中的水桶手脚并用的往外爬,毕竟小命要紧。
于是趁着混乱之际无人注意,隐在暗处的少女随手捡起不知是谁掉落的外衫罩在身上,捂住脸混在人群中跑了出去。
此时潜火队也匆匆赶了过来,看着眼前烧成火海的教坊司,潜火队众人对视几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同一个结论:火情已经完全失控,根本无法扑救了,不但如此,这火势看着恐怕还会烧到别的地方去。于是众人赶忙疏散人群,切断明火往外扩延的可能,又派人去通知官府来相助。
跑到人群外围的稚一,心有余悸的望着眼前这座困了她四年的“牢笼”此刻犹如一团巨大的火球、燃烧着、吞噬着,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沸腾,烧吧,把这栋罪恶的楼、这些罪恶的人都通通烧掉。
这场“盛大的焰火”在寂静昏暗的夜晚点亮了整条长街,住在附近的人听到动静都纷纷跑了出来,一时间围观的人群将附近围的严严实实。人头攒动中,一个披着宽大长袍、身形瘦弱的人顺着人群拥挤而来的方向逆流而上,不多时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盈盈月色下,顺着小路疾行的少女行色匆匆,她暗自庆幸,幸亏她早有准备将教坊司到京中几处城门的路径都记了下来,这场火闹得这么大,官府的人马上就会赶到,届时火势小了,等他们稳住局面就会发现许政跟刘嬷嬷不见了,她得赶紧趁乱离京才是上策。
她将怀中有些过分鼓囊的东西藏好,又紧了紧身上明显过于宽大的外衫,继续小跑着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许政跟刘嬷嬷都烧死了,谁也不知道今晚大火中的那具尸体不是她,如无意外,待官府处理完这些事,以后她就是个“死人”了,一个名义上已经死了的人,再也不会有人惦记她、觊觎她!如今她又有了沈望舒的户籍文书,只要出了这京城便无人认识她,今后谁也不能再用“贱籍”二字欺她、压她、辱她!
想到这儿,她的神情都变得轻快、眼神也亮了起来,她胸口砰砰直跳、脚步越来越快的往前奔去,她过去走的每一步都是身踩荆棘,而如今迈出的每一步皆是踏向新生。
心有希冀,路程都似乎短了起来,不一会儿那高高的城墙便出现在她眼前,她止住脚步驻足不前,再一次以“自由身”仰望着这座如巨兽般巍然盘踞于城墙之下的城门,朱红的大门厚重如山,鎏金铜钉在夜色中亦熠熠生辉,威严的阵势彰显着秩序和森严,它就这么高高在上的俯瞰着芸芸众生,如蝼蚁般的众生。
不同于四年前的流光溢彩和新奇感,她再一次观察它只感受到权势和威严,或许是这四年的经历让她的心境发生了巨变,但这些都不重要了,过了今夜,她便不再是过去的她,出了这道门,便是那些文人墨客常说的“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稚一将信中的户籍文书拿出来抚平塞进袖中备用,又整了整仪容,将身上任何可能露出破绽的地方都稍作遮掩,避免守城士兵看出端倪来。却不想她抬脚才走出两步,主道上突然冲出来一队身穿甲胄、悬挂佩剑的卫兵,领头之人上前朝着城门守将说了一番话,那守将听后恭敬的退到一旁,随后那群卫兵迅速站成两排,手持画像对着来往之人一个个认真比对起来。
她站在小巷中暗暗观察,发现这些卫兵只有在见到年轻的女子时才会上前盘查,她心中惊惧,这些人莫非是在找她?教坊司那边这么快就出问题了?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又或者是刚刚回廊下盯着她的那名男子,看到了她行凶的过程告知官府了?气急败坏的情绪上头,她暗暗恨道:狗拿耗子,真是天杀的冤孽!
此时主道另一边,一驾马车正缓缓驶来,车厢前部两名黑衣少年分坐左右,其中一人见到街上逮着人就盘查的官兵皱了皱眉,朝着车内轻声说着:“公子,有些不对劲,已经有好几拨官兵过去了,按理说这么晚了,不至于巡防还这么严密。”
马车内面如冠玉的黑衣公子正闭目养神,听到动静他睁开眼撩起车帘谨慎的往四周看了几眼,随后敛眉低头看向脚下的中年男人。
那中年男人满面络腮胡,嘴里塞着布条、双手双脚反绑着、狼狈不堪的趴在车厢内,他听到侍从说外面有官兵巡逻立马全身蛄蛹着挣扎起来,嘴里也呜咽着试图发出声响。
黑衣公子眼含霜刃、神色淡漠的抬起脚狠狠踩住络腮胡的脖颈,力气之大让那络腮胡瞬间僵住,动弹不得。络腮胡又拼命挣扎几下,无果后,最终也只能怒红着双目、恶狠狠的瞪向头顶端坐的黑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