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第1页)
稚一躲在墙脚,蹲的脚跟都微微发麻了,她默默的听着隔壁传来的声音,那些平日朝夕相处的少女一个一个的念名,然后被那唤作王公公的阴柔男子询问有何才艺……。
结合前面听到的话,她大约是摸清了这人来这儿的目的。
半晌后,隔壁的动静接近尾声,她回想了一下,并没有听到沈望舒的名字,也没见有人来寻自己。稍一沉思,她瞬间心中了然。
这教坊司里的贱籍女子,没有自由,更没有尊严。从双脚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她们便如同货物一般被人拿捏生死、随意处置。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高兴了赏她们一个物件儿,厌烦了又将她们当做物件儿赏给别人。
而在教坊使许政和刘嬷嬷的眼中,她们不过是用来换取利益的工具,坊内的这些贱籍女子如若不能给他们带来利益,她们的性命怕是还抵不上一件华贵的衣裳、一副璀璨的首饰。
美貌在这吃人的地方便等价于金银珠宝,能为他们换来金山银山,而稚一与沈望舒恰恰拥有它。
眼见着她们二人即将及笄,不但能换来数不清的钱财,还能带来无法用金钱估量的利益,他们又怎舍的让那内监将她们带走。
想通此间关窍,稚一躲过守卫悄声潜了回去,待她回到屋中时,便被早已侯着的刘嬷嬷逮了个正着。
刘嬷嬷今日难得的没开口骂人,只是带着探究的目光盯着她的脸端详了片刻,随后便命人将她和沈望舒严加看管起来。
沈望舒惊惧的望着被锁的房门,这几年如履薄冰的囚禁生涯,早已磋磨了她的意志,但凡有些风吹草动,便能让她惧怕不已。
等刘嬷嬷几人走远,沈望舒扑上房门用力推了几下,那木门岿然不动显然结实得很,而门外的侍从听到动静,恶声恶气的朝里面喊道:“老实点”。
沈望舒听了不敢再动,她转过身见眼前的少女神色淡定,忙开口问道:“吓死我了,你刚刚去哪了?这是发生了何事?姐妹们都被叫出去了,为何单独将你我锁住。”
稚一将她拉到角落安抚住,轻声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沈望舒听完眼中闪过遗憾之色的叹道:“若能被陛下赐婚,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总比在这地狱里好过些。”
稚一打断她,“我们如今是贱籍,贱籍之人地位有多低你还不清楚吗?就算被赐给别人,也不过是被他们当做一个物件,无非是从这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罢了,况且那两人绝不会轻易放了我们”。
“望舒,我们只有摆脱了贱籍,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好好活下去。”
望着她正色的样子,沈望舒叹气。
“脱籍,谈何容易!”
稚一寻着凳子坐了下来,是啊,不容易,可她的仇还没报,她的至亲至今还不知生死,若不尽快逃离这牢笼,只怕她就要跟那些女子一样“香消玉殒”在这罪恶之地了。
身心放松下来,痛感便格外清晰,稚一动作间牵扯到了后背,吃痛之下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沈望舒见她面色泛白、额间渗出冷汗,想起刚刚她被刘嬷嬷抽的那几鞭子,连忙拿出膏药骂到:“老虔婆,下手真狠”。
稚一伸手捂住她的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沈望舒会意过来,隔墙有耳。
这教坊司中不乏阿谀奉承、捧高踩低之辈,之前两人就因为嘴上没门,吃了不少暗亏。经历了这几年的艰苦生活,她们也多少懂得了如何在这吃人的世道里存活。
对于稚一而言,若不是这场罕见的大雪像极了故乡的雪,勾起了她对过往和故人的回忆,悲伤之下怠倦了几分,不然以她的性子,断不会让刘嬷嬷有机会抓住把柄对她发作。
沈望舒动作轻柔的替她将伤口包扎好,又陪着她缩在床上悄声说了些话,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稚一却是无眠,茫然的睁眼望着屋顶沉思,日子越来越近,刘嬷嬷看她的神色越来越古怪,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她该如何自救。
还有,四年了,阿娘,你在哪儿?为何不来接我?你,是否还活着?这边的月如此寒凉,这边的人如此险恶,等得太久,我已经有些记不清你的模样了。
一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淌过,她闭了闭眼,将眼中的脆弱深深藏起。
翌日清晨,阵阵马蹄声从外面传来,街道开始变得喧闹,各种嘈杂声混在一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教坊司内闲着的少女叽叽喳喳的将头伸出窗外朝远处看去。
“这就是宁远侯啊,可真是气派!”
“听说长宁世子貌若潘安,是京中贵女最嘱意的佳婿人选。”
“可不是嘛,我听上次来找清昀姐姐的公子说沈家姑娘便对他一往情深,非君不嫁呢。”
“沈家?哪个沈家?”
“除了淳妃那个沈,这京中还能有几个沈家。”
……
沈望舒听了也拉着稚一挤了进去,虽然处境艰难,但这些少女毕竟年少天真,总还对生活抱着一丝希望。
尤其是昨日宫中来选人,让这些身处绝境的小姑娘又生出了一丝希冀,仿佛这悲苦人生并未走入绝境,她们还有机会逆风翻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