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第1页)
正午的下课铃刚划破教学楼的寂静,原本亮得晃眼的日头忽然蒙上一层薄云,夏末的燥热里掺了丝若有若无的凉意,风一吹,倒让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更显清晰。
换季的时节,班级里大半人都挂着病容,桌上堆着感冒药和抽纸,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离厌哲戴着一层医用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他身形偏瘦,在涌往食堂的人潮里灵活地穿梭,脚步快得没半点拖沓。
身后的谢野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校服外套的袖子都蹭上了别人的书包,忍不住扯着嗓子喊他:“不是,离厌哲!你走那么快干嘛?赶着去投胎啊!”
他这一嗓子哑得厉害,尾音还带着点鼻塞的闷哼,听着格外费劲。
旁边的韩言辞皱着眉躲开挤过来的同学,毫不留情地吐槽:“你少说两句话吧,声音都哑成这样了还嚎。上回是厌哲胃痛,我们陪着在医务室耗一下午,现在轮到你鼻塞流涕,能不能让人省点心?”说着还嫌恶地往旁边甩了甩手,像是怕被传染似的。
谢野一听不乐意了,反手就搭在韩言辞的肩膀上,故意往他身边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衣领:“不是,老韩你几个意思?嫌弃我啊?信不信我再凑近点,把这感冒传染给你,咱俩一块儿请假?”
“滚远点。”韩言辞毫不客气地伸手把他推开,力道控制得刚好,没让他摔着,嘴上却不饶人,“别往我跟前凑,你那喷嚏打得,我怕你把病毒喷我饭里。”两人一边推推搡搡,一边跟着人流往前走,身后的吵闹声很快被走廊里的喧嚣淹没。
从初中部到高中部的食堂要绕大半个校园,路程不算近,所以一班的学生向来是下课铃一响就往食堂冲,生怕去晚了没了热菜。
但禾致偏偏是个例外,他慢条斯理地把桌上的课本一页页叠好,塞进书包里,又将笔盒摆得整整齐齐,等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拎起书包,不紧不慢地走出教室。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脚步轻缓。
食堂里早已排起了长龙,队伍从打饭窗口一直蜿蜒到门口,一眼望不到头。林溺刚跑到队伍末尾,一看这阵仗就忍不住哀嚎:“这队伍怎么那么长?排到咱们的时候,花都谢了,估计剩下的菜也没几个能吃的了!”
他身边的墨可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别抱怨啦,这时候哪个窗口不排队?忍忍就过去了。”
站在两人旁边的沈砚迟倒是镇定得多,他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淡淡的光。
林溺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今天倒是又戴眼镜了?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上课不戴,下课就戴,有时候又忘了带,反反复复的,我都看烦了。”
沈砚迟没接他的话,只是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打饭窗口,慢悠悠地开口:“你的红烧肉快没了。”
林溺原本还皱着的脸,一听到“红烧肉”三个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突然被点亮的灯泡。
可后半句“快没了”刚入耳,那点光亮又瞬间熄灭,脸上的表情垮得飞快,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的哀嚎:“不是吧!”
他盯着打饭窗口里那盆所剩无几的红烧肉,眼睁睁看着最后几块被前面的同学舀走,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艹!”声音不大,却满是心疼和懊恼,引得旁边排队的同学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禾致目光淡淡扫过拥挤的餐桌,无意间往角落一撇,一个清瘦的身影撞入眼底——黑色的校服领口衬得脖颈愈发纤细,侧脸线条冷硬,即使只是低着头,那股疏离的气场也格外显眼。
是离厌哲,禾致心里轻轻一动,脚步下意识顿了顿,“哥哥……”他低声念了一句,声音轻得像落在风里,快得连自己都没听清,只远远望着那个角落,没再上前。
此时的角落餐桌旁,离厌哲刚打完菜坐下。
他向来是坚定的素食主义者,往日餐盘里永远是清炒时蔬和白米饭,干净得没有一丝荤腥,可今天的餐盘里,却赫然摆着一小盘油光锃亮的红烧肉,旁边还卧着几只通红的白灼虾,荤素搭配得反常又突兀。
他没动筷子,只是微微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餐勺边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周身的空气都带着几分冷意,和周围喧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哟!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谢野端着餐盘凑过来,一眼就瞥见了他盘里的红烧肉,眼睛瞬间亮了,伸手就举着筷子要去夹,“你个素食主义者,端着红烧肉和虾又不吃,放这儿浪费多可惜,不如给我吧!”
他的筷子刚碰到红烧肉的边缘,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离厌哲抬手,精准地打掉了他的筷子,指尖还带着几分未散的力道。
“给狗吃都不给你吃。”他抬眼瞥了谢野一眼,语气冷飘飘的,没有半分温度,像秋日里的寒风,瞬间浇灭了谢野的兴致。
谢野的筷子“当啷”一声掉在桌上,他愣住了,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抽搐,脸上写满了无语,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至于吗……不就是一块肉。”
坐在对面的韩言辞早就憋不住笑了,肩膀一耸一耸的,故意拖长了语调调侃:“哎呀呀,某些人啊,今天可真倒了大霉,想吃块肉都被人怼得哑口无言。”
“你他妈还有脸说我?”谢野瞬间炸毛,转头就瞪着韩言辞,“刚才是谁躲我躲得跟躲瘟疫似的,现在倒敢取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