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课本进灶膛（第1页）

九月的傍晚，夕阳把林家庄的土坯墙染成了橘红色，却没给林建国家的院子带来半分暖意。林晚星蹲在灶台边，手里攥着一根烧火棍，眼神却黏在灶台上那本摊开的物理课本上——书页间夹着她用彩笔标注的重点，边角还留着陈老师上课时画的受力分析图，那是她昨天趁父亲去镇上买钉子，偷偷从床底下翻出来的。“姐！我渴了！”堂屋里传来林朝阳的叫嚷声，十三岁的少年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新游戏机，屏幕的光映在他满是不耐烦的脸上，“快点给我倒汽水，冰的！”林晚星赶紧放下烧火棍，快步走到堂屋角落的冰箱前。冰箱是去年林建国特意给朝阳买的，里面总塞满了朝阳爱喝的汽水和雪糕，而她只有在朝阳喝剩的时候，才能抿上一口。她拿出一瓶冰镇汽水，刚想拧开，王秀兰就从里屋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件新的运动服：“朝阳，快试试这件衣服，你爸今天去镇上给你买的，三百多呢，说是隔壁小明他哥穿的牌子，上学穿出去多有面子。”“三百多？”林朝阳眼睛一亮，扔下游戏机就扑过去，拿起运动服在身上比划着，“爸对我真好！姐，你看我这衣服好看不？”林晚星手里的汽水瓶“咔嗒”响了一声，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洗得发灰的旧t恤，袖口还磨破了边，轻声说：“好看。”“好看有啥用？”林建国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他扛着一捆柴火走进来，看见林晚星手里的汽水，眉头一皱，“朝阳要喝汽水自己不会倒？让你在灶台烧火，你跑堂屋干啥？饭做好了没？”“就快好了，我这就去看。”林晚星赶紧把汽水递给朝阳，转身往灶台跑。路过堂屋桌子时，她飞快地瞥了一眼——桌子上放着朝阳的新书包，印着流行的卡通图案，旁边还有一叠崭新的练习册，是王秀兰下午刚去镇上书店买的，而她的课本，还在灶台边的小板凳上放着，那是她唯一的念想。回到灶台前，林晚星赶紧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火苗“噼啪”地窜起来，映得她脸颊发烫。她偷偷把物理课本往身后藏了藏，手指摩挲着熟悉的封面，心里默念着昨天刚背会的公式——陈老师说过，这个公式是高中物理的基础，只要她坚持学，就算在家也能跟上进度。“姐，饭好了没？我饿了！”朝阳的声音又传来，还带着几分撒娇，“我要吃你昨天做的红烧肉，多放糖！”“知道了，马上就好。”林晚星应着，手里的锅铲却慢了半拍。她想起昨天做红烧肉时，王秀兰特意叮嘱“多给朝阳盛点，让他吃够”，而她自己，只吃到了几块带肥的边角。可她没敢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往锅里加了勺糖，心里却想着：要是能去学校，今天晚上应该能听陈老师讲物理卷子了吧？就在这时，林建国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铁瓢，准备往水缸里舀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林晚星身后的课本，脚步猛地顿住，语气瞬间沉了下来：“你手里藏的啥？”林晚星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把课本往身后又藏了藏：“没、没啥，就是一张纸。”“纸？”林建国冷笑一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扯——物理课本“啪”地掉在地上，摊开的那一页，正好是陈老师画的受力分析图。林建国的眼睛瞪得通红，弯腰捡起课本，手指捏着书页，声音里满是怒火：“我让你别想上学的事，你还敢偷偷藏课本？我说的话你是听不懂还是故意不听？”“爸，我就是想看看，我没别的意思！”林晚星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伸手想去抢课本，“这是我的课本，您还给我！”“你的课本？”林建国把课本举得高高的，不让她碰到，“这个家我说了算，我说不让你上学，你就不能上学！这课本留着也是祸害，今天我就给你烧了，断了你的念想！”“不要！爸，您别烧！”林晚星扑过去想抢，却被林建国一把推开，踉跄着撞在灶台上，胳膊肘磕在灶沿上，疼得她眼泪直流。她看着林建国拿着课本走向灶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大声喊着：“爸，那是我唯一的课本，您烧了我就再也没有了！我求求您，别烧！我以后不看了还不行吗？”王秀兰听见动静，从堂屋跑了过来，看见林建国手里的课本，不仅没劝，反而帮腔道：“建国，烧了也好，省得她总惦记着上学，不安心去服装厂。这丫头就是不懂事，朝阳还等着她挣钱报补习班呢，她倒好，还想着自己读书！”“妈！您怎么也这么说？”林晚星不敢置信地看着王秀兰，眼里满是委屈，“我没耽误挣钱，我就是想看看书，我以后会去服装厂的，您让爸别烧课本，行吗？”“看啥书？看书能当饭吃吗？”王秀兰走到林建国身边，帮他扶住灶膛的门，“朝阳明年上初中，补习班就得五千多，你要是再这么拖下去，钱从哪来？烧了课本，你就死了这条心，好好去挣钱，才是正经事。”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林朝阳也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游戏机，看见林建国要烧课本，不仅没同情，反而拍手叫好：“爸，烧了好！我姐就是不听话，总想着上学，都没时间给我洗衣服了！烧了课本，她就能好好在家干活了！”“朝阳！”林晚星看着弟弟，心里一阵发凉。她想起小时候，朝阳还会跟在她身后，喊着“姐，你教我写字”，可现在，他却因为自己想读书，而盼着课本被烧掉。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爸，妈，朝阳，我求求你们，别烧我的课本。我真的很想读书，我能自己挣学费，我不会耽误给朝阳攒钱的，你们就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可没人听她的话。林建国看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眼神变得决绝。他把课本的一角伸进灶火里，纸张瞬间就被点燃，火苗“噌”地窜起来，烧到了他的手指，他却像没感觉到疼似的，把整个课本都塞进了灶膛。“不要！”林晚星尖叫着扑过去，想把课本从灶膛里抢出来，却被林建国死死拉住。她看着那本熟悉的物理课本，在火里慢慢卷曲、变黑，书页上的字迹被火苗吞噬，陈老师画的受力分析图渐渐化为灰烬，心里的某个地方，也跟着碎了。“爸，您太过分了！那是我的课本，是我想上学的唯一希望啊！”林晚星哭喊着，挣扎着想要挣脱林建国的手，可她的力气太小了，根本抵不过父亲的蛮力。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课本在火里燃烧，冒出的黑烟呛得她直咳嗽，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糊满了脸颊。林建国看着她崩溃的样子，心里却没有半分心疼，反而觉得松了口气：“烧了好，烧了就干净了。我告诉你林晚星，从今往后，别再想上学的事，月底就去服装厂上班，要是再让我看见你藏课本，我就把你所有的东西都烧了！”说完，他松开手，转身走到水缸边，拿起铁瓢舀水，仿佛刚才烧掉的不是女儿的课本，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王秀兰也走过来，拍了拍林晚星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语重心长”：“晚星，别跟你爸置气，他也是为了你好。女孩子家，早点挣钱才是正经事，等你将来嫁了人，就知道你爸的良苦用心了。”林晚星没说话，只是蹲在地上，看着灶膛里还在燃烧的课本残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她想起自己当初拿到这本课本时的开心，想起陈老师在课堂上认真讲课的样子，想起自己偷偷在课本上写的“要考省重点”的誓言，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姐，别哭了，饭都快糊了。”朝阳走过来，踢了踢她的胳膊，“我还等着吃红烧肉呢，你要是再哭，我就跟爸说你故意不做饭！”林晚星抬起头，看着朝阳那张理直气壮的脸，心里一阵绝望。她慢慢站起身，擦了擦眼泪，走到灶台前，拿起锅铲，默默地翻炒着锅里的红烧肉。可她的手一直在抖，锅里的肉都快炒糊了，她也没察觉。晚饭时，林建国和王秀兰不停地给朝阳夹肉，说着“多吃点，长身体”，而林晚星面前的碗里，只有几块青菜。朝阳一边吃一边玩游戏机，偶尔还会抱怨“姐做的红烧肉不好吃，太咸了”，王秀兰赶紧附和“下次让你爸给你做，你爸做的好吃”。林晚星没胃口，只是默默地扒着碗里的饭。她的目光落在灶膛的方向，那里还残留着课本燃烧后的灰烬，仿佛在提醒她，她的梦想，已经被父亲亲手烧得一干二净。晚饭过后，林晚星收拾碗筷时，偷偷走到灶膛边，用烧火棍拨了拨灰烬，想找到一点课本的残骸。可除了几片烧焦的纸片，什么都没有了。她拿起一片还没完全烧透的纸片，上面还能看见几个模糊的字迹，是她曾经用红笔标注的重点。她把纸片小心翼翼地放进兜里，手指摩挲着，眼泪又掉了下来。“还在看啥？赶紧洗碗去！”王秀兰走过来，看见她手里的纸片，一把夺过来扔进灶膛，“都烧干净了，还看啥？赶紧干活，明天跟我去镇上服装厂看看，熟悉熟悉环境。”林晚星看着纸片被火苗吞噬，再也忍不住，转身跑进了自己的小房间，“哐当”一声关上了门。她扑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大声地哭了起来。她想起陈老师塞给她的星空笔记本，赶紧从枕头底下拿出来，翻开第一页，上面是陈老师写的“晚星的眼里有星星，别让星星熄灭”。她的眼泪掉在笔记本上，晕开了字迹。她拿起笔，在本子上写道：“陈老师，我爸把我的课本烧了，他说要断了我的念想。我好难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真的很想上学，我不想去服装厂，我想考省重点，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写着写着，她的手越来越抖，笔也掉在了床上。她想起自己十六岁的生日，陈老师在班里给她唱生日歌，同学们给她送了小礼物，她当时许愿说“希望能一直读书，考上大学”。可现在，这个愿望，却被父亲的一把火，烧得只剩下灰烬。，！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林晚星赶紧擦干眼泪，把笔记本藏在枕头底下，打开门一看，是朝阳。他手里拿着一个苹果，递给她：“姐，这个苹果给你吃。我刚才不该跟爸一起说你，你别生气了。”林晚星愣住了，她没想到朝阳会来给她道歉。她接过苹果，轻声说：“我没生气。”“姐，你是不是真的很想上学啊？”朝阳低下头，踢了踢脚尖，“我听陈老师说，你考了全县第三，很厉害。要是你能去学校，将来是不是能给我买新的平板电脑啊？”林晚星的心沉了下去，原来朝阳给她苹果，还是为了自己。她看着弟弟，轻声说：“朝阳，读书不是为了给你买东西，是为了能有自己的未来。你以后也要好好读书，别像爸妈一样，觉得女孩子读书没用。”朝阳却皱起眉头：“我才不要读书呢，读书太累了。我爸说了，将来让你挣钱养我，我只要好好玩就行。”说完，他转身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林晚星一个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那个苹果，心里却比刚才更难受了。夜深了，林家庄沉浸在一片寂静中。林晚星躺在床上，手里攥着那个星空笔记本，眼睛看着天花板。她想起陈老师说过“老师会帮你”，想起周校长说“会走法律程序”，心里那点快要熄灭的火苗，又悄悄燃了起来。她轻轻翻开笔记本，在刚才写的话后面，又加了一句：“陈老师，我不会放弃的。就算课本被烧了，我还有这个笔记本，我还能记得那些知识点。我会等您来，我相信您一定会帮我走出这里，去看更广阔的星空。”写完，她把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放进枕头底下，闭上眼睛。虽然心里还是很疼，虽然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她知道，只要自己不放弃，就还有希望。而此刻，林建国的房间里，他正和王秀兰商量着：“明天带晚星去服装厂，让她跟老板谈谈，月底就上班。她那性子太倔，不逼她一把，她是不会死心的。”王秀兰点点头：“是啊，咱们也是为了她好。等她挣了钱，给朝阳报了补习班，将来朝阳有出息了，还能忘了她这个姐姐？”他们不知道，隔壁房间的林晚星，虽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却没有像刚才那样崩溃。她紧紧攥着枕头底下的笔记本，心里默默念着：爸，妈，你们等着，我一定会证明给你们看，女孩子读书不是没用的，我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梦想。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林晚星的脸上，给她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她的眼睛里，虽然还带着泪光，却多了几分坚定。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会很难，但她不会放弃，因为她相信，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她能走出这个院子，去追逐属于自己的星空。：（）掌心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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