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第2页）

十五摇头，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望向远处：“只是觉得这位周公子有点不太一样。”

这话说得含糊，尹云起正待细问，小满却扯了扯她的衣袖，说想回家了。她只好按下疑惑，牵着小姑娘往李家走去。

将小满送到家门口时，里面的争吵声已经停了。尹云起站在门外，看着小满怯生生地推门进去，心里五味杂陈。

回家的路上，十五始终沉默。直到快到家门，他才突然开口：“姐姐以后，若是再遇见那位周公子，还是多加小心。”

尹云起闻言一怔，侧头看他：“为何这么说？”

十五的眉头蹙起，目光落在虚空处，像在捕捉一丝抓不住的痕迹。

“我也说不好，”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点困惑，“只是直觉。看见他，心里就感觉沉沉的。”

尹云起脚步放缓，侧头细细看他。少年侧脸线条在光晕里显得清晰了些许，她按下心绪，语气放得和缓：“怎么忽然有这样的直觉？”

十五动作一顿，抬起眼，那份坦诚毫无遮掩：“不知道，就是感觉不舒服。我不想你遇到任何不好的事。”

这话说得可谓恳切，再真不过。尹云起相信他此刻绝无虚言。可正是这份真，在她心里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

“回来了？快过来。”章序秋在灶台忙活，余光看见他们的身影，没多在意，招呼他俩进来，“我煮了一锅洁面霜。”

尹云起压下心头的纷乱思绪，应了一声，和十五一同走进屋里。

章序秋守在小炉前，锅里乳白色的膏体微微翻涌，散发出清淡的草木香气。她小心地将锅端离火源，用竹片轻轻搅动散热。

“来，趁温热时装罐，凉了便要凝固了。”章序秋递过几个洗净晾干的陶罐。

尹云起净了手，接过陶罐。十五也上前帮忙，用小木勺将温热的洁面霜舀入罐中，动作仔细。

“替换装就用小竹片夹住绑起来？”尹云起拿起一旁削好的薄竹片比划着，“用麻绳系紧，既干净又方便取用。”

“不错，”章序秋点头，“比直接取要卫生许多，客人定会觉得新奇。”

三人配合默契，很快将一锅洁面霜分装完毕。

*

夜色渐深，尹云起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窗外月色皎洁，白日里十五那番话却在她心头萦绕不去，隐隐牵出一丝不安。

她细细回想周照临的言行举止，温文有礼，进退有度，看不出有何不妥。可县丞家的公子，为何会留在这个小镇？又为何对这里如此熟悉？还有十五那沉甸甸的语气……

正思忖间，小院里传来轻微的响动。

尹云起披衣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院中。月华如水，静静流淌在青石板上，她看到巷尾那株高大的老槐树，在夜色里也一样挺拔。

“姐姐也睡不着？”十五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面容却在暗处看不真切。

“嗯，许是白日里事多，有些心神不宁。”尹云起转身，没有提起周照临，对他轻声道，“你呢，在想什么？”

十五走到她身边，仰头望着天上的满月，沉默片刻：“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月亮很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也曾这样看过月亮。”

“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她笑了笑，温声劝慰，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蹙起的眉间，“记忆这东西最是强求不得。该想起来的时候，自然会水落石出。”

十五转头看她，月光下他的眼睛格外明亮：“若我想起来了，姐姐会赶我走吗？”

尹云起一怔，没想到他会问得如此直接。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我想，若真有那一天，不必我赶，你自会离开的。”

“为什么？”

“人都有来处的。”她望向天边那轮明月，“你我相处时日虽短，却已生出依赖信任。等你想起来了，过去十几年的岁月里，总会有你更割舍不下的牵绊。”

十五抓住她的衣袖：“可是这里也有我舍不得的人。”

“不一样的吧，”尹云起转过来跟他对视，弯起眉眼，“真正属于自己的过去，才是我们的根。”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熟悉的院落，“而这里，或许只是人生中的一个驿站。”

十五的目光黯淡下去，手却依旧固执的拽着，不肯松开那片衣袖。

月光静静地流淌在两人之间，将影子融在一处，一时分不清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