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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吓倒不至于,只是有些意外,”沈冰澌道,“这里满山的医修,竟然还把你治死了,云山宗的医术看来也不过如此。”
崔玉倾再次噎的说不出话,他苦笑一声:“看来你还是恨我,你说的对,我的确不值得原谅。”
沈冰澌沉默地望着桌面。
“可是,对于我这样不值得原谅的人,为什么要放在心上呢?为什么要让我影响到你?”崔玉倾继续说道,不管他当年干了多少不是人的事,现在他只作为一个父亲发愿,“我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和事惩罚自己。你看,我不是都活得好好的么?我做过那么大的错事,害的我的妻儿唾弃我,害的我自己孤家寡人,可是,我也好好地活着啊,我这样的人都可以好好活着,你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沈冰澌抬起头,看向崔玉倾,忽然哂笑一声:“你说得对。”
第190章蜉蝣变
容谢想象中父子俩见面,说开误会,尽弃前嫌,不说两个人抱头痛哭吧,至少能解开沈冰澌的心结,让他不再走两步就吐血,容谢也能带着他重新回到红长老那儿,进行下一阶段的修炼。
谁知,父子俩一开始还说了几句,到后面,面对面坐着,不交一言,甚至连眼神接触都不再有了。
崔玉倾望着沈冰澌,沈冰澌望着桌面。
良久,崔玉倾长叹一声。
“冰澌,我本来没有资格过问……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你娘她现在过得如何?”
沈冰澌双手交叉放在腹部,肩膀耸着,脚尖抵着桌腿,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你也知道你没资格过问。”
崔玉倾垂下头:“我……”
“不过我也不知道,我很早就离开沈家了,我离开之后,她也离开了,不知道去哪里了,以她的意志力和决心,现在应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吧。”沈冰澌淡淡道。
崔玉倾眉头微扬,露出释然之色:“是这样。那再好不过了,再好不过了。”
在崔玉倾的帮助下,容谢和沈冰澌顺利下了山,离开云山宗地界。
山上下雨,山下却是晴的。黄昏将树影拉得很长。
崔玉倾托相熟的车夫送容谢和沈冰澌一程,马儿就拴在树下,和车夫一起站在树的阴影里。
临别时,崔玉倾拿出一口袋云山宗的顶级灵药,逐个向沈冰澌讲解药效,沈冰澌不想受崔玉倾的恩惠,拒绝拿药,容谢就帮他笑纳了。
毕竟恩惠不恩惠的,也得先活下来才能谈得上吧,比起做一个无愧于天地的死人,还是做一个欠人情的活人比较快乐。
“我们……这就走了?”容谢不确定地问。
沈冰澌的头发依然是白色的,脸色看起来也不怎么好,需要坐马车的程度,应该是不能正常运转灵力。
总觉得千里迢迢来这里一趟,费尽心思见到崔玉倾,满以为可以解开心结,前后却没有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
心结解开了吗?还是没有?
是谈话没谈到位?还是找错了人?
“走吧。”
沈冰澌凝视着驰道上,一道一道杨树的影子,昔日的情景再度袭上心头,一股空虚的感觉充满胸臆。
容谢率先向马车上走去,却发现沈冰澌没有跟上来。
“冰澌?”容谢回过头,发现沈冰澌还站在路中间,怔怔地望着夕阳落下的方向。
“怎么了?”容谢从未见过沈冰澌有这样魂不守舍的时候。
“三十年前,这条路没有这么宽,两边也没有种行道树,”沈冰澌望着夕阳,恍惚说道,“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过……当时,马车就停在路中间,她站在这里,叫我快上车。”
容谢来到沈冰澌身边,轻声问:“沈大小姐么?”
“是,她来接我。”沈冰澌眼神空茫地看向容谢,又看向自己的手,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六岁的小孩,两手沾满生父的鲜血,他再一次抬起头,眼神变了。
沈应眉笑着迎上来,看到他满手的血,俯下|身来,捉住他的手臂,一边埋怨他怎么这么不小心,弄得一身血,一边拿手帕温柔地替他擦拭。
就像一个平凡的母亲,在责备她到处乱跑、弄了一身泥的小孩。
沈冰澌抬头望着她,惶恐地说不出话。
她问:“崔玉倾死了么?”
沈冰澌摇摇头。
沈应眉的笑容减了些,又问:“伤得厉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