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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儿。”沈冰澌抚摸着容谢的脸颊,目光一瞬不瞬地凝在他脸上。他胸中又喜又痛,两股力量拉扯着心口,可是要他放开手,他又不愿意。
容谢摸索着揭掉他脸上的乌黑面具,望着他的脸,神色间喜忧参半。
两人就这样对望了好一会儿,仿佛要将对方轮廓用目光描摹一遍,深深刻进脑海中似的。
“还好。”容谢低笑。
“还好什么?”沈冰澌咳嗽两声,“我没变成老头,你开心吗?”
“挺开心的,毕竟崔姑娘妙手回春。”容谢回敬道。
沈冰澌一噎,他差点忘了,容谢已经见过崔星苗,也不知道崔星苗跟他瞎聊了些什么:“我是无辜的,我没有接受她的治疗,来这里也只是为了找……一个人。”
容谢瞟了沈冰澌一眼,见他急忙澄清的样子,不由得轻笑出声:“是,我知道。”
沈冰澌这才缓过劲来,又挤一挤容谢的肩膀:“你吃醋了?”
“有点。”这一次,容谢坦率承认了。
两人再次对望,沈冰澌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连带着气管发出可怕的啸音。
容谢连忙运起冰心诀,拍在他背心大穴上,替他舒缓身体的不适。
然而这也只能起到缓解作用,总归是治标不治本的。
“你……是来找崔玉倾的?”容谢稍微拉开些距离,正色问道。
“嗯……”沈冰澌没有否认。
容谢能找到这里,说明他已经知道了一些信息,沈冰澌再否认也没有用。
容谢望着沈冰澌,等着他自己说出来。
沈冰澌沉默着,向后靠在岩石墙壁上,头向后仰,目光越过黑黢黢的树根,仿佛飘到了遥远的地方。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沈冰澌道,“崔玉倾已经死了。”
“……”容谢微微皱眉。
“崔玉倾是我生身父亲,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沈冰澌道,声音里不带丝毫感情,“他死了,我也没办法把死人挖出来对峙。红长老的办法,可能对我也没什么用。”
“那你打算怎么办?”容谢问道。
“……我也不知道。”沈冰澌望着头顶的树根,“好歹崔玉倾还能找到个坟,沈应眉可是什么都没留下。”
沈应眉就是沈大小姐的大名。
话说到这里,容谢已经知道沈冰澌的心结是什么了。
“我走的时候,问了红长老,”容谢顿了顿,“他告诉我,心结之所以存在,不是因为过去曾经发生过这件事,而是因为它影响着现在。”
“嗯,”沈冰澌低下头,“他也跟我说了这样的话,所以我才来这里找崔玉倾。”
“冰澌,”容谢倾身向前,靠近沈冰澌,“我明白他们对你的影响很大,可是你也要明白,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很多年了,甚至影响你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你为什么还要放任他们影响你呢?”
沈冰澌沉默了良久,才道:“不,你不明白。”
沈冰澌抗拒的态度,让容谢仿佛回到过去,对他开放的心门,仿佛又关上了。
还好,容谢也不是没有准备。
“我明白,”他说,“你是不是以为,崔玉倾是因为你才死的?”
沈冰澌猛然抬起头,看向容谢,黑沉沉的眸子里充满惊讶,不可置信……
这是他深藏心底的秘密,从来没有向容谢透露过半分,容谢怎么会知道?
容谢知道崔玉倾其人,沈冰澌尚可以解释为崔星苗说漏了嘴,可是,三十年前发生的那件事,被云山宗视为奇耻大辱,绝对不会随随便便说出去,崔星苗更加不会向容谢透露。
“我不明白的是……”容谢眉头蹙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冰澌的亲生父亲,他来到梅园以前的生活,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他从未向容谢提起半个字。
哪怕,就是在他到了梅园之后不久,就发生了那件扭转他本性的大事,他也未曾向容谢倾诉过。
当时他狼狈地从云山宗逃出来,和沈应眉碰头,再被沈应眉接回梅园……一切都像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他的感情好像在一夜之间蒸发殆尽,他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一动不动,那天的大雨一如今天,铺天盖地地泼洒下来,雨水顺着他的脸颊、脖子流下去,一直流到裤子里、鞋袜里,他感觉不到悲伤、愤怒,也感觉不到冷,就像一座被遗弃在雨里的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