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190(第11页)
沈冰澌反复回想当初那个鲜血淋漓的画面,想要找到他没刺中崔玉倾要害的证据,可是,青色医修长袍左侧胸口处晕染出的大片血迹,却不是这么表明的。
“你爹要和别人成亲了。”沈大小姐恶狠狠地说,提到崔玉倾,诅咒崔玉倾的时候,她从来不会说崔玉倾的名字,而是说“你爹”,好像做错事的是沈冰澌,沈冰澌应该替崔玉倾承担这份罪孽,“你若是有志气,就该主动把他的心剜出来,让他一辈子当不了负心汉!”
“你若是没志气,就和你那没志气的爹一样。”沈大小姐慢慢地说,那双漂亮的眼睛打量着沈冰澌,像是在评估什么,“沈冰澌,我发现你……越来越像你爹了。”
一股厌恶到想要呕吐的冲动从幼年的沈冰澌胸中涌出,他想要向母亲证明,自己和父亲绝不一样,除了无法割舍的血缘,他绝不会像父亲那样抛弃自己的家人,不,连血缘,其实他都可以割舍的。
幼年的沈冰澌从腰带后面拔出一柄开刃的匕首,匕首的寒光映亮沈大小姐的眼睛,沈大小姐鼓励地望着他,期待他说出那句她说过无数次的话。
“我会剜出他的心,让他一辈子当不了负心汉!”稚嫩的脸颊显出坚毅神色,充满稚气的声音向母亲表决心。
沈大小姐笑了,她笑起来很美,岁月和仇恨在脸上留下的痕迹消失不见,就像以前在云山宗小院里,和崔玉倾浓情蜜意时那样。
沈冰澌停下脚步,熟悉的小院围栏已在目前。
云山宗小院的原主人已经不在了,但它的位置毕竟位居云山宗的核心居所,这么多年过去,肯定迎来了新主人。
新主人的品味和以前差不多,小院的外形也没有大改,篱笆修得很整齐,看得出来竹片都是新劈的竹子,上面重新上了防水的漆,亮晶晶的一排钉在一起,十分整齐漂亮。
雨中,院子里没人,云山宗的人大约都跑出去抓他了,沈冰澌想。
沈冰澌小心翼翼地打开篱笆门,走进庭院里,地面的砖石重新修整过,每一片都是平整的,边缘的细草也是整整齐齐,不知道住在这里的人是谁,“他”一定很爱惜这院子。
沈冰澌心里涌起一股期待,他有点想见一见这个人,说不定,“他”就是……
院子里静悄悄的,堂屋也没有点灯,山间风雨时,外面就像夜晚一样黑暗,如果屋里有人,怎么也应该点灯,看来屋里没人。
沈冰澌侧身溜进屋檐的阴影里,沿着廊下的窗户一直走,来到通往后院的小门前。
他停住脚步。
后花园的格局,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有一块大石头,开得热烈的小黄花,还有倒在地上、鲜血淋漓的崔玉倾格外明晰,至今为止,一闭上眼睛,他还能看到那一幕。
沈冰澌扶住冰冷的墙壁,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
再度睁开眼睛,他的目光变得坚定。
“崔玉倾之墓”。
青灰色的石料上,刻着几个鲜红的大字,显示出墓主人死于非命的冤屈。
下面是一排排小字落款,分别列着云山宗有名有姓的人物,他们都是崔系族谱上的人,埋葬崔玉倾,给崔玉倾刻碑,自然也会出一份力。
只是,这些小辈里,唯独没有子女。
沈冰澌慢慢俯下|身去,伸手摸了摸浸满雨水的字迹。
一股汹涌的血气从胸口翻上来。
沈冰澌闭上眼睛,脑袋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崔玉倾死了,他曾经留下的烂摊子,终于也因为当事人的逝去,而变成了无可挽回的过去。
沈冰澌不由得苦笑了一声,从来没有绝望过的他,心中也不由得想,难道真是天要亡他?
雨中传来隐隐的喧哗声,凌乱的脚步冲进前院。
沈冰澌回过头,果然看见火把的光芒从堂屋另外一边亮起,巡山护卫又找过来了,这次,多半是冲着他来的。
沈冰澌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庭院东北角一块熟悉的大石头上,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块石头后面有一条捷径,可以直接下山……
崔玉倾曾经给他指过那条路,不知道现在封死了没有。
沈冰澌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看向大石头旁边隐蔽的树洞,这树洞竟然还在这里!
身后的喧哗越来越大,已经有人发现了雨中泥土上脚印的痕迹,大声嚷嚷起来。
“他在这里!”“别放走那个形迹可疑的面具老头!”“给我搜,一寸树丛都不要放过!”
沈冰澌看了看树洞,站住脚,缓缓握住金光鱼纹袋里突出的一段暗金色剑柄。
他还是决定不走这个树洞,于情于理,云山宗的人都不可能用同一条路把他放走第二次。
这里肯定是个陷阱。
沈冰澌定了定神,还是决定躲到坟墓后面那片林子里去。
他拔脚欲走,忽然间感觉裤角被什么东西勾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