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5页)
每次治疗完,苏妄都会昏睡几个时辰,每当这个时候,她就端着一盆清水悄悄去他的房里,帮他清洗掉唇上的血痂,涂上伤药(曼秀雷敦润唇膏,一个字,好!),然后再擦一擦他手心和额头的汗迹,再偷偷离开。
那么小的她端着木盆,每次都要把水倒了一身,好几次都因为这样感冒了,但是她还是做得很高兴,觉得睡着后的小哥哥一点都不凶,很可爱。有时候会忍不住去揉他的脸,就觉得好舒服,比隔壁家的大黄胖嘟嘟的爪子还舒服。
但不是每次都能这样毫不费力的吃上豆腐,那一次就被苏妄抓了个现行。估计是这样的痛经历久了有了抵抗力,他昏睡的时间越来越短,但她每次停留的时间却越来越长,于是两个人很不巧的就碰上了。
苏妄抓着她的手腕,少年老成的双眼冷冷看着她,问,“你在做什么?”
她结结巴巴了半天没说出来,看着苏妄越来越冰冷的脸色,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苏妄愣了一下,手上力道一松,她已经将手伸了回去,骂了一句大坏蛋就跑了。
苏妄从**坐起身,看见床跟前放着的木盆和伤药,感觉到自己已经被涂了润唇膏哦不,涂了伤药的嘴唇,脸上的冰冷缓缓隐去。
之后尘沁就一直缠着尘寄问,为什么小哥哥现在醒来的这么快呢,爹爹你能不能让他醒来的慢一点呢?要不然刀剐的时候多剐几刀,让他多痛一下,这样就醒的慢了。
可见她从小就是为了吃上豆腐不折手段的人。
之后苏妄治疗完后只会昏睡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立马就醒,尘沁虽然不愿意但也没办法,只能趁着这半个小时赶紧抓上两把吃吃豆腐就跑,不敢多逗留。但还是被苏妄抓到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嘴巴一撇哭出来,整的苏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但其实他也知道她是个很善良的小姑娘,很关心自己,在面对她的时候脸色也就不那么冷了,有时候还会帮她抓抓鸟采采花什么的,帮她去邻村买零嘴,将她当做了亲妹妹。
一般被喜欢的男孩子当做亲妹妹来宠都没什么好下场,期间我们就不多赘述了,直接跳到房子被烧的那一幕。
那时候正是二十年之期,三大家正在和那些人殊死搏斗着,天下城也不例外,所以他们选择这个时候来暗杀苏妄倒真是个好时机。
只可惜还是低估了天下城侍卫的能力,居然在接近一千人的包围下还能带着少城主突围出去,的确值得人赞扬。这些人没能杀了苏妄,于是将怒火转移到尘寄身上,将他打伤了扔进屋里,连同吓得发傻的尘沁一起,点燃了房子。
熊熊火光映在她眼帘,身边时昏迷的阿爹,她睁着眼睛,本是该哭的时候,却一滴眼泪都没有。
“是因为小哥哥他们才要杀我和爹爹吗?”
她自言自语的问,扑在阿爹身上,感觉到周围越来越热,不少火星子落在她身上,烧了起来,似乎听见皮肤焦裂的声音,痛的都麻木了。
她想,小哥哥每次治疗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么痛呢?
“小哥哥,我不会怪你的。”
失去意识前,这是她唯一一句话。
到最后她还能活着,其实是一个奇迹。苏妄被侍卫带着突围离开,却无论如何要回去救尘寄和尘沁,其中一名侍卫为了不让他以后内疚,转身跑了回去。彼时,上天落下雨来,浇熄了燃烧的房屋,侍卫在半废墟的屋子里找到了被放在药缸里的尘沁,一旁倒着已经没有生机的尘寄。
04:
不得不说一个杀手的意志力是惊人的,受了如此重的伤常人就算不痛死也该失血过多晕过去了,然她此时的感官却是莫名的清晰。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能听见他心口剧烈跳动的声音,能看见他微扬的下巴划出好看的弧线。
或许这就是回光返照,她就要死了。
只能看见这个人模糊的轮廓,可想象他面上的焦灼,她惨白的嘴唇动了动,微不可闻的吐出一个字,“乔……”
抱着她的手臂僵了僵,速度却更快。疾风掠过耳际,吹散凌乱墨发,她透过飞扬的发丝看见半空中开出大多大多明艳的红色的花,妖娆的诡异了,那样明媚的红就像吸食过人血。
“花……曼珠沙华……”
她微抬起无力的手臂,颤抖的手指指着虚无,声音破碎的几乎听不见了,“地府的花……我要死了……”
“没有花。”那声音含着温柔的笑,但其实能听见其中竭力压制的颤抖,“你不会死。”
她的血顺着衣袂滴下来,落在半空好像天上落下的血雨,从城外一路蔓延到城内,是生命消逝的轨迹。而抱着她的那个人却在拼命与这轨迹相争,企图与天斗,想要阻止上天拿走她的命。可是人哪里能和天斗。
这个人怎么这么傻,她想。
这个怀抱很温暖,很宽阔,她从来没有被谁这样抱过,直到临死的时候才好好体验了一次,觉得老天待自己不薄。她垂下的手缓缓抬起,环绕过他的腰,像是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极轻的声音顺着风传到他耳中,“乔洛川,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在临死前感觉到被人爱的滋味。
乔洛川停下疾驰的身形,冲进了医馆之内,老大夫看见他抱着一个血淋淋的人进来,惊得一下站起身,根本不用他喊已经快步走了过来,让他将人带进内房去。可惜她已经失去意识,微不可闻的呼吸,面无血色的脸颊,是将死的征兆。
这种情况下想要救活她,只能祈求老天睡着了。
这一次的医治持续到后半夜,月华倾洒青房瓦,四处是婆娑花影,他靠在内里的门沿上,薄唇抿成一条线,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失态了。
屋内一片静寂,只时而能听见大夫取药的声音,他不知道那个冰雕似的女子如今是什么状态,是死是活,左右不过是一个答案,他却胆怯的不敢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