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局(第2页)
“拦住他!”李老目眦欲裂,反应极快,一道凝练的炼器锤影便砸向张长老。
“放肆!”温不言化身更是剑指一并,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气后发先至,直刺张长老后心!
三人的反应不可谓不快,攻击瞬间即至!
然而,张长老此番行动,蓄谋已久,更是抱了必死之心,决绝无比!面对身后袭来的致命攻击,他竟不闪不避,反而借着前冲之势,将所有的生机与灵力在这一刻彻底点燃、引爆!
“轰隆隆——!!!”
一声远比客舍那边更加恐怖、仿佛要撕裂整个天工阁的巨响,悍然爆发!
张长老的金丹自爆,叠加那枚显然是特制的高阶“蚀灵湮灭雷珠”的威力,形成了一股毁灭性的能量风暴!首当其冲的精密解析阵法,连百分之一秒都没能支撑住,瞬间化为齑粉!狂暴的冲击波如同实质的海啸,向四周疯狂扩散!
李老、赵老虽然修为高深,但事发突然,距离又近,护体灵光剧烈闪烁,闷哼一声被狠狠掀飞出去,撞在密室墙壁的防护光幕上,口溢鲜血,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温不言的化身更是因为核心任务是守护而非强攻,在这等近距离的毁灭性能量冲击下,一阵剧烈波动,变得虚幻不定,几乎溃散!
待到那足以令人短暂失聪的巨响余波散去,刺目的光芒黯淡下来,密室内已是一片狼藉,焦黑处处,灵能乱流四处窜动。张长老早已尸骨无存,形神俱灭,连一点残渣都未曾留下。而阵法核心处……那枚淡青色的玉简,同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原地只余下些许焦黑扭曲、灵气尽失的晶体碎屑,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令人作呕的、混合了血肉焦糊、雷火毁灭气息以及玉简特有灵材被强行湮灭后的怪异味道。
玉简,被彻底摧毁了!连带着其中可能记录的一切影像、灵纹,都在那疯狂的自我毁灭中,化为了真正的虚无!
“呃啊——!混账!混账东西!!”李老挣扎着爬起身,看着眼前的废墟,气得浑身乱颤,花白的胡须上都沾染了血迹,发出一声悲愤至极的怒吼。
赵老面无人色,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只是反复喃喃:“完了……全完了……数年的心血,唯一的证据……”
温不言的化身稳定住几乎溃散的身形,脸色难看至极,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捏碎了手中那枚与本体及萧云清直接相连的紧急传讯玉符。
消息,几乎不分先后地传到了客舍小院和联盟主殿。
当萧云清那裹挟着化神期凛冽寒意的身影亲自降临天工阁,看到这满目疮痍和那象征着希望彻底破灭的玉简残骸时,整个密室的温度仿佛骤然降到了冰点。她目光如万载玄冰,缓缓扫过满脸悲愤羞愧的李老、赵老,以及身形黯淡、单膝跪地请罪的温不言化身,最终定格在那点焦黑碎屑上,久久沉默。那沉默之中蕴含的风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窒息。
而在客舍中,慕容离和颜迟也很快从匆匆返回的温不言(本体)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玉简……在天工阁鉴定关键时刻,被灵纹宗张长老以自爆金丹连同蚀灵雷珠……彻底摧毁,未能……提取出任何信息。”温不言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难以释怀的沉重与自责,微微垂下了头。
慕容离只觉得一股逆血猛地冲上喉头,眼前阵阵发黑,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崩塌。唯一的铁证……承载着丹霞山三百余冤魂泣血诉说的希望……就这么……在她甚至没能亲眼见证其内容之前,就彻底化为了乌有?她脚下踉跄一步,重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没有倒下。一股深入骨髓的绝望与冰冷,如同无数细密的冰针,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防线,几乎将她的神魂都冻结。
与她的剧烈反应截然不同,颜迟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拿起桌上的“醉平生”,拔开塞子,慢条斯理地仰头饮了一口,感受着烈酒滚过喉咙的灼热,然后才抬眼,对满脸沉痛的温不言摆了摆手,语气平淡无波:“知道了,温师侄,辛苦跑这一趟。你去回复萧盟主,就说我们……知道了。”
温不言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愕然,似乎完全无法理解颜迟为何能如此平静。但他看着颜迟那双深不见底、看不出丝毫情绪波澜的桃花眼,终究是将满腹的疑问压了下去,躬身一礼,默默退出了房间。
房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慕容离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颜迟偶尔饮酒时,酒液在葫芦中晃动的细微声响。
良久,慕容离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抬起头,眼眶通红,却倔强地没有让泪水落下,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被浓得化不开的悲愤与茫然充斥,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轻颤:“颜前辈……证据……没了……”这短短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颜迟放下酒葫芦,走到她面前,没有寻常人那样的安慰与叹息,只是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目光注视着她,仿佛要透过她脆弱的表象,直视其灵魂深处。“玉简是没了,”她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但该看到东西的人,未必没有看到。”
她抬起纤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萧云清不傻,能在那个位置上坐稳,她自有她的判断。韩之秋这次,损失了一个苦心埋在灵纹宗内部、关键时刻能发挥如此作用的暗线,还用了自爆金丹加蚀灵雷珠这等激烈到近乎疯狂的手段……这本身,就是最响亮、最无可辩驳的证据!它大声地告诉所有人,他怕了!怕到了骨子里!怕那玉简里的东西,一旦公之于众,会让他万劫不复!”
她说着,顺手拿起桌上另一只干净的茶杯,倒了杯温度恰好的、散发着独特清冽香气的灵茶,递到慕容离面前,“尝尝,听风楼的特产,‘静尘’,比你平日里啃的那些苦兮兮的丹药,更能定心凝神。”
慕容离机械地伸出手,接过那只温热的茶杯。瓷壁传来的暖意,却丝毫无法驱散她从指尖蔓延到心脏的冰凉。她低头看着杯中澄澈的碧色茶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低声道:“谢谢。”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颜迟不再看她,转身踱回窗边,斜倚着窗棂,望着窗外那渐渐被晨曦染上淡金边缘的翻涌云海,天际之下,凌霄城依旧巍峨,却仿佛笼罩在一层无形的阴霾之中。她语气恢复了平日那种漫不经心的调子,仿佛在点评一件与己无关的趣事:“韩之秋以为毁了物证就能高枕无忧,把这潭水搅浑就能蒙混过关。殊不知,他这番狗急跳墙,杀敌为零,自损一千,反而把自己逼到了更显眼、更危险的悬崖边上。”她轻笑一声,带着洞悉世情的嘲弄,“小慕容,记住,有时候退一步,不是为了认输,而是为了站得更稳,看得更清楚。现在,这凌霄城里,只要眼睛不瞎、心思不钝的人,都该看清楚,是谁在做贼心虚,是谁在不顾一切地掩盖了。”
慕容离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看着那破开黑暗的熹微晨光,听着颜迟冷静到近乎残忍的分析,心中那蚀骨的绝望和混乱,竟奇迹般地开始沉淀、凝聚。她望着颜迟在晨光勾勒下显得愈发神秘莫测的侧影,望着她眉心那点仿佛能洞穿一切迷雾的朱砂痣,一股冰冷的、坚硬的恨意与决然,如同冻土下的新芽,顽强地顶开了沉重的悲伤与无力。她明白了,玉简的毁灭,并非一切的终结,而是将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推入了一个更复杂、更考验心智与耐心的阶段。敌人已经撕下了伪善的面具,露出了獠牙。
“我明白了,颜前辈。”慕容离深吸一口气,将那杯名为“静尘”的灵茶一饮而尽。茶汤微苦回甘,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喉管滑下,缓缓抚平着她翻腾的气血与躁动的灵台。她眼神重新聚焦,锐利的光芒刺破了之前的茫然,变得如同她手中那柄断剑的锋刃,虽残缺,却依旧冷冽逼人,“他们越是疯狂地掩盖,就越证明他们内心的恐惧与虚弱。”
颜迟回眸,看到她那迅速从打击中恢复、甚至眼神比之前更加坚定的模样,眼中终于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她仰头,将“醉平生”里最后一口烈酒饮尽,辛辣的滋味在舌尖炸开,让她慵懒的神情里透出一丝锐气。看着慕容离强忍悲痛却愈发挺直的脊梁,颜迟心中微不可察地一叹,恍惚间,另一道总是带着温和笑意、却在原则问题上无比执拗的青衣身影浮现脑海。罢了,她在心中默道,看在故人份上,也看在这小丫头这份不肯向命运低头的韧劲上,便再多护她一程,看看她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吧。
“戏台子,韩之秋自己着急忙慌地拆了一半,还搭上了自己的一根好钉子。”颜迟把玩着重新化为玉佩的幻世扇,语气悠长,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接下来,该轮到我们……好好给他搭个新台子,请他上来,唱一出真正的‘好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