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第3页)
除了认出他们的林子昭和安铭臣,对於其他人来说这里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安铭臣半摩挲著袖扣继续下楼,旁边林子昭突然用手肘捅了捅他,低声说:“哎,就我得到的小道消息,韩道最近可和黎念走得太近了啊。”
安铭臣很鄙视地看著他:“確实够小道的,你消息真闭塞。他俩交流本来就明里暗里多了去了。以前是为了避嫌,现在是男未娶女刚离,加上又是联手整垮em的战友,现在这样一起旅游自然不算什么。”
林子昭“嘿”了一声,抬起手臂鉤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捂住自己腮帮子,带著不正经的调调说:“我怎么觉著你这话就这么酸呢?”
“没有的事。”安铭臣云淡风轻,睨了他一眼,凉颼颼地说,“是你晚上泡菜吃多了吧?”
黎念在回酒店的路上走得十分快,就像后面跟著某只鬼魅。她一言不发,神色匆匆,韩道跟在她后面,只是时不时偷眼瞄一下她,在发现她脸色越来越寒冷后,也不敢再发话。
这个样子的结果是,黎念跟韩道在从吃完饭离开到最后两个人分別进各自房间的期间里,一句话都没有交谈。
因为他们的房间挨著,黎念觉得稍稍安心。她把门窗都锁好后,在房间的自带温泉里出著神泡了很久,直到觉得头晕了才出来。可她如今的思路十分混乱,按照以往她失眠的经验,这个状態下去睡觉,她又会重蹈做噩梦或者辗转难眠的覆辙。
她真的是很头痛,不理解为什么中国九百多万平方公里的疆土,她却走到哪里哪里就冒出来一个安铭臣。真是巧得让她想吐血。
黎念原本在路过前台的时候还想问问值班小姐是不是有位叫安铭臣的先生也在入住,想想又觉著这样问很不现实,於是只得作罢。她原本的计划是在这里观光游玩总共待四天,现在看来压缩成两天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她果然没有睡意。十一点半披了睡袍在网上漫无目的地瀏览,却还是心烦意乱,她每见到人物图片都会想到晚上她像是撞见鬼一样撞见安铭臣的那一幕,並且每次都感到分外纠结和烦躁。
迫不得已之下她想起了徐医生。她的这位心理諮询师告知她自己属於典型的晚睡早起勤劳型,基本每天都要到凌晨两点才会躺在床上,然后六点便会起床,竟也不会觉得困。末了还笑著补充了一句,假如晚上睡不著了完全可以骚扰她。
黎念歪著脑袋想了想,拿过手机真的就骚扰过去了。
接通后就听到那边的笑:“哎呀,你还是第一次晚上给我打电话。让我猜猜,是睡不著了吗?”
黎念没否认:“没有打扰到您吧?”
“没有,我在看电视,正无聊。再让我猜猜,失眠总是有原因的,不要告诉我你是喝了咖啡,那样我可不会再承认你是我引导过的领悟力最强的人了。”徐医生的声音还是如往常那样很温和轻鬆,可以让人慢慢放鬆戒备,“有什么我能帮忙做的吗?”
“我昨天告诉过您我会先到k市旅游,今天是第一天。”
“是的。”
“我今天……吃完晚饭后在k市这里见到我的前夫。”
黎念把最后两个字咬出来,觉得十分不自然。以前她总是直呼安铭臣的名字,可是离婚后她便总觉得念出这三个字疑似含有“我们还存在某些潜在亲昵关係”的意味,便坚决地拋弃了这个称谓。可是她又一时想不到更加合適的称呼。书面化时可以称作安铭臣先生,可口语化她就遇到了不大不小的麻烦。
徐医生“噢”了一声:“不巧的巧合。然后呢?”
“没有了。我们什么交流都没有,连对视的时间都非常短,接著我就立刻离开了。”黎念皱著眉毛,还是承认了自己当时確实有落荒而逃的嫌疑,“我的反应有些狼狈,像是逃跑。现在我睡不著,我的心很乱。”
对方沉吟半晌,慢慢组织著措辞:“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可以和他谈一谈?实话来讲,你的前夫是你的问题根源所在。你以前告诉过我你是因为对黎家和路渊心存愧疚,所以才採取一些行动。但是在你和我的所有谈话里,你提到黎家和路渊只有那一次,提到安先生却是次次。你在对他的愧疚和留恋里不能解脱,所以才会失眠,並且是反反覆覆失眠。”
“可是和他谈什么呢?”黎念抓住自己的一把头髮无意识地揉来搓去,眉毛也皱著,“我找不到什么好说的。而且现在交流会有什么用吗?”
“我是心理医生,但我不是一个技术精湛的情感专家。”徐医生笑,“我只是从你的描述中感觉,安先生或许心肠不软,但却一定是一个有软肋的人。以前那个软肋就是你。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把自己的钱都投到股票里打水漂只是为了想跟他同甘共苦呢?或许他也想和你谈谈呢?你们有许多疙瘩摆在那里需要解开。比如你独自决定拿掉孩子,但他未必就知道那是因为你实在不適合受孕而迫不得已的。”
“……我不想说。我犯的错,自虐也好失眠也罢,我全都接受。股票那件事我做得很傻,这种傻事做了就得了,再巴巴地告诉別人的话还是算了。至於別的,就算我说了他也未必会信。”黎念把头髮铺在枕头上,手指捲住发尾缠绕了好几个捲儿,额前的头髮则有几根撩进眼珠里,刺激出了一滴酸酸的眼泪,“真要告诉他的话,我会害怕。”
“而且,”她越来越小声,再次想起了今晚安铭臣凉薄的眼神,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话说得十分不情愿,因为已经挖到了她最不愿意提起的內心深处,“他又不会再要我了。我真这样做的话只是在自討苦吃。”
又絮絮地说了许多。黎念在掛断电话后抱住枕头蒙住被子,在由焦躁转为压抑的心情中尽力睡觉。但心理辅导的效果明显不错,虽然她在刚开始时依旧有些胡思乱想,但后来还是慢慢睡著了,並且没有做噩梦。
第二天清早她很早就醒了,因为计划去看海上日出,並且是独自,因为韩道声称“曾经被老头子早起四点半就从被窝拖出来沿著海边拉练,所以至今日出都是我的噩梦”。
海上还只是刚刚露出了半角朝霞,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黎念沿著海边的沙滩低头走,遇到漂亮的贝壳或者石头就捡起来,但她的手小,不多时就满了,等见到了更漂亮的,就把之前的扔掉,然后再捡,然后再重复。之后她觉得自己真是喜新厌旧,再过了不一会儿她又觉得连捡贝壳都是很无聊的举动,於是放弃,手里的贝壳全部扔掉,专心看日出。
海边的人不多,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没人主动打扰她,可黎念还是没能看成日出。
因为她,再一次地看到了安铭臣。
黎念看著三米外的那个人,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飘到这儿的。她无奈地想,不知道此时此刻安铭臣看到她是不是也会產生和她一样的想法,这个人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
安铭臣一身清爽休閒装,还戴著鸭舌帽,可脸色却是明晰可见的面无表情。手抬起在眉眼上方挡住刺眼的霞光,面色冷淡,一言不发。
於是黎念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