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第1页)
当陆随心从昏迷中醒来,看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乌漆墨黑的墙壁,上面凌乱着各种不成章法的白色划痕,很细很密,像是指甲留下的哀嚎。
鼻下飘来一股又腐又潮的霉臭味。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撑起身子,果然看到所处之地空空如也,周遭三面围墙,而另一面则是缝隙四指宽的栅栏和紧紧锁起的门。
高处有一个巴掌大的洞,微弱的夜光透下来,照着陆随心身下简单铺开的薄薄稻草,角落里还有一个黑乎乎的拎带木桶。
这是牢房!她被关起来了!
她低头摸着身上,衣带完整,没有丝毫动过的迹象,心中略宽,便从地上爬起来,起得太猛太快,脑中汹涌摇晃,昏沉感让她扑向门锁的脚步狠狠趔趄了两下,却没打断她的呼喊,“啊,有人吗?有人在吗?”
没有任何回应。
周围的牢房都没有人,而门外长长的甬道则无窗无火,一片幽暗。
陆随心想起王通的脑袋、刘一德的刀……随后就是脖颈后面的重击,昏迷前的最后一幕是她被扔进了推车,压在了黑衣客身上。她还清楚记得硌得生疼的触感,和一声痛彻心扉又低不可闻的呻吟。
可同时,这一切又都像梦一样遥远和不真实,尤其是那咕噜噜滚过来的头……
还有那张她一瞥而过记录着柳家秘事的残纸,无不在冥冥间暗示她,十二年的太平岁月已经走到了头。
不愿沉湎悲意中的陆随心将思绪拉回到眼前,又朝外头唤了一声,“喂……有没有人啊?!”
脸上的擦伤和腹部被踹的疼痛也从昏迷中复苏过来,断断续续喊了半个时辰以后,陆随心终于放弃,瘫坐回地上休养生息,好压抑住肚子里比她更大声的叫唤。
又疼又饿又累。
距离那一晚,到底已经过去多久了?
她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从小给福圣王守香的时候心总是不够诚,这一遭,是他终于忍不出清了旧账来降下惩罚了?
否则,她为什么会遭到这些劫难?
突然,铁链互相摩擦的声音传来,随后是散乱的脚步声和一低一高的说话声,渐渐由模糊转为清晰。
“……不知……再给……加幅脚镣?”
“……啥?你是头被打坏了?”
“那倒没有,我的头还没那么脆弱。只是出于一些……考虑,若实在不方便,那便就这样罢。”
“你!再在这儿胡诌信不信我再打你一顿?”
声音越来越近,陆随心能听到他们走下台阶,在甬道最远的转角处停下开门,她全程屏息,生怕错过一点,可越听却越糊涂,这似乎是狱卒和囚犯之间的对话,但内容实在叫人琢磨不透——哪有囚犯会主动要求戴脚链?
“……不必……”
门轴吱嘎作响,把囚犯的声音全压了过去,显然这扇门经年疏于开合。
一点微光顺着门缝投进了地牢,火把微红的亮照了下来。陆随心试着把脑袋塞进缝隙里,想要提前看到远处的人影,可她只能把鼻子卡在那儿,腐木的朽味直冲天灵盖。
“不知这么多间,能否让我自行选择住处?”
“你当是来客栈了?想住天字一号房?还是地字一号房?啊?赶紧给我往前走!”
陆随心终于听清楚了囚犯低稳的声音,竟分外耳熟,她拼命在记忆里搜刮它的主人身份时,人就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一身黑衣,挺拔而立,两手虽被铁链拴住,却还是有种闲庭信步之感,像是来牢里游览的看客,而绝非什么受罚之人。
唯一能把他和这阴森之地联系到一块的,大概就是他脸上的淤伤了,一块青一块紫,实属惨烈。
是他!
陆随心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人也看到了陆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