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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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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峰回路转

民国二十三年的川西县城,阳光像掺了沙的水,懒洋洋泼在县政府的青瓦上。燕承风跟着林教授,踩着被岁月磨得发亮的青石板路,脚步急促得像打鼓。他肩膀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粗布短褂上的血渍已经发黑,却顾不上擦拭,眼里满是焦灼,每一步都踩得又沉又急——苏瑶还在城里生死未卜,文物能不能追回,全看这一趟能不能搬来救兵。

县政府的朱漆大门斑驳陆离,门楣上“为民做主”的匾额被风雨浸得褪了色,门口的石狮子缺了一只耳朵,像个落魄的门神。站岗的卫兵斜挎着枪,见两人衣着朴素,一脸不耐烦地拦住:“干啥子的?县长忙着呢,莫乱闯!”

“我们有急事要见县长!是关于三星堆文物被抢的大事!”燕承风急得嗓门都哑了,伸手想去推卫兵,被林教授一把拉住。

林教授掏出怀里的证件和沈仲书老先生的推荐信,递了过去,语气沉稳:“长官,我是北平来的考古教授林砚秋,这是我的证件。三星堆出土的古蜀文物被军阀爪牙刘三爷抢走,即将走私海外,此事关乎国家文脉,还请通融。”

卫兵接过证件,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又打量了两人一番,才不情不愿地进去通报。燕承风站在门口,望着院子里歪斜的旗杆,心里七上八下。他想起祖父说过,民国的官大多是“见钱眼开”,这县长会不会也和刘三爷勾结?

没等多久,卫兵出来传话:“县长让你们进去。”

走进县政府的大堂,一股霉味混着油墨味扑面而来。大堂里的木柱漆皮剥落,墙上挂着的“三民主义”标语卷了边,县长坐在公案后,穿着一身灰布中山装,脸上架着圆框眼镜,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看起来倒像个教书先生,而非官员。

“你们说文物被抢?”县长放下佛珠,目光扫过燕承风身上的伤,又落在林教授身上,“三星堆的文物?我倒是听说过,前几日马所长还来报备过发掘情况。”

林教授上前一步,拱手道:“县长先生,三星堆文物是距今三千多年的古蜀瑰宝,比商周文明更为古老。《华阳国志》有载‘蜀之为国,肇于人皇,至黄帝,为其子昌意娶蜀山氏女,生帝颛顼,封其支庶于蜀,世为侯伯’,这些文物正是古蜀侯伯祭祀天地的礼器,是华夏文明多元一体的铁证!如今被刘三爷勾结走私犯李墨堂,欲运往重庆转卖洋鬼子,一旦流出海外,再难追回啊!”

燕承风也急声道:“县长,刘三爷心狠手辣,不仅抢文物,还杀人灭口!我被他抓进柴房,差点被沉江,是我同伴舍命救了我!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救救那些文物!”

县长眉头紧锁,手指在公案上轻轻敲击,半晌才开口:“刘三爷是刘军长的远房亲戚,在县城势力盘根错节,手下有枪有人,不好对付啊。”他叹了口气,“民国乱世,军阀割据,我这个县长,说白了就是个摆设。刘军长的人横行霸道,我也惹不起。”

“县长!”林教授激动地说,“文物是国家的,是民族的!前几年卢芹斋盗卖昭陵六骏,至今还有两骏流落在外,国人无不痛心疾首!三星堆文物若是再遭此劫,我们就是千古罪人!省府教育厅的张厅长是我的老友,我已发电报给他,他定会支持此事!”

县长眼神动了动,显然“省府”二字起了作用。他沉默片刻,猛地一拍公案:“罢了!身为父母官,岂能眼睁睁看着老祖宗的宝贝被抢走!我这就联系警察局,集合警力,去刘府要人要物!”

燕承风心中一喜,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一半。

与此同时,苏瑶跟着神秘人穿过几条狭窄的小巷,来到县城西北角的一个偏僻小院。小院的木门朽坏不堪,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哀鸣,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墙角堆着几捆干柴,看起来荒废已久。

神秘人转身关上木门,抬手摘下了面罩。苏瑶定睛一看,不由得惊呆了——面罩下,竟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头发花白,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正是她之前在考古营地附近见过的那个老乞丐!他身上的黑色短打换成了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腰间的红绳玉坠依旧挂着,只是脸上的污垢被洗净,眼神比之前清明了许多。

“姑娘,莫怕,我没有恶意。”老乞丐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声音也不再沙哑,反而带着一丝沉稳。

苏瑶回过神,心中满是疑惑:“老人家,您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扮成乞丐,又要救我?”

老乞丐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示意苏瑶也坐。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竟是几块陈旧的拓片和一把锈迹斑斑的洛阳铲。“我年轻时,可不是乞丐。”他叹了口气,陷入了回忆,“民国初年,我跟着瑞典考古学家安特生先生做助手,参与过仰韶文化的发掘。后来,安特生先生离开中国,我又跟着李济先生去过安阳殷墟。那时候,我也是个意气风发的考古队员,满心都是保护文物,探索历史。”

苏瑶眼睛一亮:“您认识李济先生?他是我的导师!”

“哦?”老乞丐笑了,“李济是个好孩子,踏实肯干,有家国情怀。可惜啊,后来时局动荡,军阀混战,考古队散了伙。我在一次发掘中被流弹打伤了腿,辗转来到川西,为了糊口,只能扮成乞丐,四处流浪。”他抚摸着手里的洛阳铲,眼神里满是怀念,“但我对考古的热爱,对文物的感情,从来没消减过。三星堆考古队一来,我就注意到了,每天都在营地附近徘徊,看着你们发掘文物,心里既高兴又担忧——高兴老祖宗的宝贝重见天日,担忧乱世之中,它们难以保全。”

苏瑶心中涌起一股敬意:“原来是这样!谢谢您救了我,还提供了古蜀古道的地图。”

“谢啥子!”老乞丐摆了摆手,“保护文物,是每个中国人的责任。当年我亲眼看到洋鬼子用低价收购文物,一箱箱运往海外,心里就像刀割一样。那些都是老祖宗的心血,是华夏的根啊!”他话锋一转,神色凝重,“刘三爷在城里势力不小,县长虽然答应出兵,但刘三爷肯定有眼线,说不定已经得到风声,转移了文物。警察要想顺利拿到文物,恐怕没那么容易。”

苏瑶点点头:“您说得对,我们不能只等警察。那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

老乞丐沉思片刻:“我们得先摸清他的底细,找到文物的具体藏匿地点。刘三爷走私文物多年,肯定有固定的窝点。我在城里讨饭这些年,认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或许能打听出些线索。”

就在这时,小院的木门被推开,燕承风带着林教授和一群警察走了进来。看到苏瑶安然无恙,燕承风激动地跑过去:“苏姐姐!你没事就好!我担心死你了!”

苏瑶笑着点点头:“我没事,多亏了这位老人家救了我。”

林教授看到老乞丐,又看到他手里的洛阳铲和拓片,惊讶地说:“您是……陈老?陈守义先生?”

老乞丐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有人记得我。林教授,久仰大名。”

“我在李济先生的笔记里见过您的名字!”林教授激动地说,“李先生说您是考古界的前辈,经验丰富,可惜后来失踪了,没想到您竟然在这里!”

陈老叹了口气:“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文物。我刚得到消息,刘三爷的眼线确实探到了县长要出兵的消息,已经提前转移了文物。”

燕承风的心一沉:“转移到哪里去了?”

“还不清楚,但我知道他和一个叫‘黑风帮’的走私团伙来往密切。”陈老说,“黑风帮在城外有个窝点,是一处废弃的龙兴寺,说不定文物就藏在那里。”

林教授当机立断:“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龙兴寺!陈老,您熟悉情况,还请您带路!”

陈老点点头:“龙兴寺始建于唐代,建在半山腰,地势险要,而且寺庙里有很多暗室,是走私团伙的常用窝点。不过那里守卫森严,我们得小心行事。”

县长带来的警察队长说道:“林教授放心,我们有二十多个警察,都带着枪,一定能把文物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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