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覆孜劫(第2页)
都是群半大孩子,最大的巴尔,也才十六。正值舞象之年……
她指节叩着案面,话语淡漠如常:“我早已下令,不得恋战,只为拖延百姓撤离,视我军律为草芥,是嫌命太长了。”
然而,她提起笔的手,指节却因用力而青筋暴起。
沉凝片刻,落纸无声。
“容迟。”
“我在。”
她轻声呢喃:“我不想再打仗了。”
容迟心头骤紧,还未回应,一纸军令已递至眼前。
“南疆靠不住。带上这份军令,率剩余军民,一路往北至狱门古国,暂且避一避。”
容迟接过那重于千钧的军令,再面对弥乐淡漠的眼神,他紧攥着军令,指尖微颤:“狼主,您呢?”
困于权谋、遭人弃置的日子,她一刻也不想多熬。
“兵已在颈,养心者,怎肯与世争权。”
弥乐本已决心要走,腰间‘慈悲剑’却嗡鸣不止——
这把短剑,斩杀过无数敌军,却未曾放弃过同袍。
那群少年仿佛在雪地里的呼唤,仿佛扯住了她的衣角……
弥乐出门时匆忙,竟连件外袍也不曾披上,单薄红衣掠过硬风,踏上雪原。
随处可见的尸体,鲜血将这片雪地染得成片鲜红。
她于尸山血海前深深垂首。
“对不住……”她声音嘶哑,被寒风吹得颤抖,最终只余这三个字,随风散入雪原。
旋即,她毅然转身,马背上她低垂的眉,与红润的眼眶皱到一块,连头都不敢回,是那样的决绝。
匈牙营帐内,狂欢正酣,一名探子踉跄闯入,惊破了满帐酒气:“报——!胤朝数百人马直冲营寨而来!”
王座上的小单于掷杯而起:“什么!胤朝人来做什么!整备,随我——”
“不必了。”一个温润却寒冽的声音自帐口响起。
众人骇然回首,只见帐口二人步入,为首的男人身披玄黑鹤氅,乌发被玉冠高高挽起,眉宇间笑意温润,手中慢条斯理盘着两枚胡桃。
小单于强压心悸,上前询问:“不知是哪位将军到此?”
“我未着战甲,你怎知我是将军?”男人挑眉,嗓音低沉,饶有兴致地反问。
小单于一时哽住,他双手紧握成拳,接着问:“您在两军无战书的情况下,携数百人而来,意欲何为?”
男人轻笑,又反问:“小单于发兵南下孜劫,可曾递过战书?”
那块遮羞布被他扯开,小单于怒火攻心,此人既不是将军,亦不像统帅,那也不怕得罪,旋即猛地拔刀——
“放肆!”男子身旁亲卫长剑出鞘,高举令牌喊道:“禁卫军令在此!你们面前的乃我胤朝三太子!凡是造次之人,是想公然与我朝为敌吗!”
满帐死寂。
太子二字如冰水泼入油锅,惊起一片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