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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棍村的板栗(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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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春雨后,村口的土路变成了镜子。推土机的铁履带碾过泥,老槐树下,光棍二槐叼着烟,眯眼看着这从未有过的热闹。

“这路一通,电也就来了。”村长老王拍着他的肩。

当晚,村里第一次亮起了一排排路灯。寡妇桂花站在自家门口,手里那盏旧煤油灯忽然显得多余。

第二天,电力公司的车嗡嗡进村。电工小李爬上电线杆,二槐在下面递工具。小李笑着说:"叔,以后您家也能用上电饭煲,再也不用挑水做饭了。"

日子像被悄悄拧快了。路通了,货车能开到晒场,孩子们上学不再泥一脚水一脚。

电来了,磨面机不再靠人力,村里的小作坊也红火起来。光棍们的背不驼了,寡妇们的肩膀也不再酸痛。

桂花用政府补贴的钱,办起了小养鸡场。二槐学会了用手机看行情,还帮她在网上卖鸡蛋。

一天,村里的微信群响个不停——县里的超市要和他们签长期供货合同。

晚上,二槐提着一袋热乎乎的馒头来到桂花家。屋里,电饭煲“滴”的一声跳成保温。

“尝尝,”二槐有些局促,“新锅蒸的,软。”

桂花笑了:“以后啊,日子都得是软的。”窗外,路灯下的新柏油路像一条安静的河,延伸向看不见的远方。

我是在一阵冷雨里,被人喊出家门的。

雨把巷子冲得发亮,河水像一条咆哮的黑兽。我赶到时,只看见敏敏那件蓝色的外套,被水流打了个旋,沉了下去。

“他跳下去了。”有人哑着嗓子说。

那一刻,我觉得世界被抽空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墙,每一下都像刀子。

后来,我常想,如果那天没有那么多的算计和争吵,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我们本来是打算结婚的。两家坐在一起,讨论彩礼和嫁妆。母亲的态度很强硬:"我们养这么大不容易,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敏敏低着头,说家里确实拿不出那么多。他的父亲病了多年,积蓄早已耗尽。

我夹在中间,像被两股力量撕扯。

“你要是爱我,就别为难我。”敏敏红着眼说。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这是规矩。”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

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味。最后,敏敏站起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再去想办法。”

他转身离开,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像一声判决。

那之后的几天,敏敏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电话不接,消息不回。

直到那个雨夜,他站在我家门口,浑身湿透,眼里布满血丝。

“娟娟,”他说,“我真的尽力了。”

我看着他,心里一紧,想说"算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再去和你妈商量一下,我们这边也再做做工作。"

他苦笑了一下,转身消失在雨幕里。

再后来,就是河边的那一幕。

葬礼那天,他母亲没有看我,只是把那件被河水泡得发白的外套放在灵前。

我跪倒在地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我想告诉他,我后悔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们只要在一起就好。可灵前的蜡烛只跳了两下,就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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