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也是你(第1页)
白辞霜挂起外袍欲上床的时候,发现烛灰已经在床上躺下了,摸了一把乾坤袋里被挥霍一空的灵石,他强笑道:“徒儿啊,这床有点小,你要不变回原形?”
“师父为什么不变回原形?”烛灰眼里噙着好奇,“我还没仔细见过师父长什么样呢。”
“我化不出来,现在这是我修出的身体,真身还在霜山崖上。”
“行吧。”
白辞霜掀开被子躺进去,黑蛇缠上他的脖子,对着那双金色的眼睛,他总想起下午化成人形的男人,惊恐地发现自己失眠了,连忙给自己补了个昏睡咒。
夜里又入了梦,这次心魔变成了人形。
无边的黑暗里,白辞霜站在原地动弹不得,男人站在他面前,强壮的身体富有压迫感,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掐住了他的下巴。
他心有疑惑,正欲开口,充满侵略性的吻就落到了他唇上,把他要说的每个字都吃了下去,凶猛异常,尖牙还在他下唇咬了一下,等白辞霜终于反应过来收了结界,天光落在男人脸上,这张英气逼人的脸,是烛灰!
屋里有些黑,白辞霜的心很乱,他摸了摸脸上的蛇头,温凉的触感慢慢让他平静下来。
“都是听了小二的闲话,以前梦到鳞片主人也就罢了,现在连自己徒弟都不放过,你真是愈发丧心病狂了。”
天还没亮,他躺在床上,心中涌出一种失落感,除去化形的十年,他已经下山找了二十九年了。化形雷劫很正常,和别的草木渡劫相比甚至有些轻松,可雷劫过后,他却心魔陡生,满心满眼的都是下山找有相似鳞片的生灵,天南海北都去过,没有一点头绪,比没头苍蝇还不如。
找了十年,一无所获,所幸辞霜花吃魂魄开花,与怨气挣命,最克心魔,他虽然偶尔举止疯癫,却始终清醒,没沦为失智魔物。
这也意味着,他心中的痛苦、失落也就只能清醒地受着,终于心如死灰的时候,他回了霜山。
想也不奇怪,问心境前,凡人草木皆如天地一粟,他要于世间生灵中找一个谈何容易。
他在崖上枯坐着,直到某一天身上的鳞片明明灭灭,心中无端悸动,好像感觉到他了。
于是白辞霜毅然下了山,这一找就又是十几年,走过的路走了一遍又一遍,这一次他走得慢了,想起化形前,一个白衣僧人说的话,便开始做好事,救了很多人,有了些朋友,虽然交心的只有风萧一个。
他有了人说话,痛苦仿佛也在一遍遍的重复中减轻,流落街头与众人围坐,酩酊大醉时可以甚至将心魔当成幻想说与别人当笑话,然后被嘲笑一句痴人说梦,他会看得上你?
他怎么看不上我,我不就穷了点?
“我们都这样想!”众人皆笑。
然后有人欺过身来,粗糙的手指掐掐他的脸,白辞霜不避,和他对视着,那人眼中酒意渐退,他缓缓松开手:“你这个样子不应该啊?”
白辞霜也笑:“应不应该的,不都是现在这样子?”
他越来越平静,笑容越来越多,好似心魔已经死了,死得干干净净,他什么都不再求,活得很开心,开心到泛不起一点波澜。
直到前些日子,为了完成承诺来到风华城的路上,他看到了一个浑身是伤、张牙舞爪的家伙。那黑蛇魂魄上带有他的气息,那一刻他死寂的心动了一下:“我要照顾他。”
“你能以什么名义呢?”
“朋友?主人?”
“我当他师父吧。”
“他浑身是伤,我能保护他。我在世间游荡,想有人一起。我们彼此相伴,互为依靠,也许能把这世界走个千千万万遍。”
橙黄的朝阳藏不住窥视的目光,黑蛇撑起脑袋,看着白辞霜暖黄的脸,伸出舌头舔了舔。
舔完他才反应过来:“我又不吃草,舔一朵花干什么?”
白辞霜被细痒的触感弄醒了,醒来就发现一只蛇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不知道已经多久了。
他竭力思索觉得自己没有做什么错事,徒弟应该不至于吃掉他,于是笑道:“徒弟,你醒了?饿了就啃妖果,别盯着师父,怪恐怖的。”
“收拾收拾,咱们叫上苻越去西南郡见见世面,那里有重峦叠嶂的山,曲折激荡的水,麒麟就生活在其中,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好。”
烛灰游到地上,变成人形跟在白辞霜身后出了门。
“这位就是烛灰师弟?变成人形之后真是英武非凡!”
烛灰收了师兄的夸奖后,为了不失礼数,回敬道:“师兄也是丰神俊朗。”
这便算是将前几日的不快一笔勾销了。
白辞霜欣慰地看着和谐相处的两个徒弟,带着他们出了城门。
门口站着几个人,风萧这次亲手递给了苻越一个乾坤袋,里面装着各种灵草丹药,迎着苻越不明所以的目光,白辞霜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师伯给你的见面礼,收下吧。”
“多谢师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