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一位修复师(第1页)
年轻的策展人坐在会客室沙发上,他的面前摊开放着两份详细的数据资料和色彩模拟图,负责修复那幅明代古画的修复师小姐带着歉意告诉他:“我们做了大量的对比和调试,但是十分抱歉,以现有的技术,确实很难达到保留画作灵魂的同时不伤害原作。”
策展人的眉头随着崔书允的话逐渐收紧。
崔书允安静地等待对方最终的答案,终于,在良久的沉默后,年轻的策展人哑着声音再次确认:“所以,无论选择哪种方式,都无法完美解决这个问题,是吗?”
“是的,”崔书允没有回避问题,她还记得这位策展人向自己描述画展构思时,眼中的光彩,要让这位发自内心对画作充满向往和喜爱的人失望,她内心虽满满的歉意,却还是以冷静的口吻和专业的态度道,“传统固色方法会留住这幅画的灵魂,但颜料的不稳定性会导致它在未来某一天失去作用,届时纸张会变得脆弱,经不起第二次修复;现代固色方法能够保持颜色不退化,但它会破坏墨水原本的成分,就像把它的灵魂抽走了,只剩下空壳。”
策展人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他没有让崔书允等待太久,他抬起眼睛与崔书允对视,眼前的修复师的眼睛里有让人放心的力量:“我可以相信崔书允小姐,对吗?”
崔书允郑重颔首:“请您相信我,我对这幅画的珍视之情和您是一样的,无论您做何种选择,我都将竭尽全力保护它。”她忽然想到了那个漂亮男人的话,继续道,“有些美的存在或许不是为了被永远留住的,能在美的时候让世人看见,就是值得感激的事,我想让它鲜活漂亮地活着,而不是抽干了灵魂,永远沉睡,这是我作为修复师的建议。”
策展人深呼吸一口气,站起身向崔书允行礼:“我相信崔书允小姐,请用传统方式让它继续呼吸。”
“我会竭尽全力。”崔书允起身回礼,郑重接下了这个委托,他们像这幅画的守护者,这一刻其,使命从策展人那里交到了崔书允手里。
徐正雨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精巧的茶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长辈们闲聊。话题在自家小辈和项目开发之间切换,偶尔话题转到他身上时,他就准备好得体的笑容回应。
和他年龄相仿的同龄人前几年还会谈论娱乐新闻,现在也逐渐把话题围绕在投资、子女教育和股市动向上,明明是私人性质的定期聚会,却还是要和白天的商务宴会一样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李会长似乎特别中意这个茶壶?”说话的是金常务。
李会长看了一眼手中的锡制茶壶,流露出怀念的神情:“是啊,从我20岁开始就跟着我了。”那是一把壶身刻着梅花图案的精致茶壶,因为常年使用和摩挲的缘故,泛着温润的光泽。
原本各自说着话的人闻言纷纷看过来,李会长见状,有些得意地把壶盖边缘指给在场的人看:“这里被权佑那孩子磕坏过,我花了不少心思才给焊接好的。”
有人惊讶地问:“是李会长您自己焊接的吗?”
“嗯,特地跑去跟工人请教的。不过还是比不得手艺人,焊接痕迹还是很明显的。”老人家语带骄傲地摩擦着手里的茶壶。
“哪里,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对于第一次做焊接的人来说,相当了不起了。”
“不是有专门做艺术品修复的人吗?让专业的修复师再处理一下吧。”
“说到艺术品修复,”徐正雨自然地接话道,“我最近倒是认识了一位修复师,如果让她……”徐正雨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他在众人的注视中懊恼地咬了下牙。
见他突然停住,有人奇怪地问他:“正雨,怎么了?”
“只是刚想起来,我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徐正雨尴尬地扶额。
“哎?”
慈眉善目的李会长摆摆手:“不用啦,这个痕迹也是茶壶的一部分,已经用顺手了。不过,”长辈促狭地望向他,“真想见见那位让我们正雨这么挂心的修复师小姐啊。”
其余人也纷纷调侃他:
“是啊,还真是不像正雨的风格呢。”
“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想起女孩皱着眉头思索的表情和澄澈的眼睛,“是个有趣的人。”他笑着说。
对面的母亲投来探究的目光。
文化中心大厅。
崔书允和前辈一起从会场走出来,家里养了两只猫的前辈边走边和她讲自己家孩子的事。
“那孩子就那么像飞一样地跳过了纸箱,整只猫扎进布团里,只剩尾巴露在外面。”前辈一边比划出自家猫的行动轨迹一边笑。
想必是一个又好笑又可爱的画面,崔书允也跟着她笑起来:“听起来是个出色的跳水选手呢。”
“修复师小姐!”
身后有人喊,崔书允和前辈同时回头,一位样貌出众的年轻人和一位干练的女性一前一后向她们走来。
崔书允刚想问是不是前辈认识的人,突然想起来这张脸自己见过,是之前在书店遇见过的,她微一颔首:“漂亮的艺术品先生。”
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不小心把内心给对方打的标签说了出来。
前辈有电话进来,她跟崔书允示意了一下就走开了。
漂亮的艺术品听到自己的称呼后,显然也愣了一下,他低声跟身后的下属吩咐几句,待下属转身离开后,才恢复了从容的笑容:“修复师小姐是来工作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