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桃符岁岁除(第3页)
师兄无论做什么,或者什么也不做,静静的坐在那里,便叫自己看着心生欢喜。
早膳用罢,萧允宁便拉着林栖水往山后走——闵樗子昨日说要去化龙湖垂钓,他必然是在那儿呢!雪后的霖山裹着一层厚厚的白,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柔和的光晕,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清冽的凉意,吸进肺里,满是山间特有的清甜。
萧允宁踩着积雪前行,脚下“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
裹紧了身上的棉袍,侧头跟后面亦步亦趋的林栖水说话:“我刚来霖山总听山下的人说,山里有一处仙洞,洞中有一张寒玉床,将逝去之人三日内放到那寒玉床上,便可使人死而复生,据说那入口便在化龙湖湖底,夏日里天热我也潜下去看过,却一次也没见过什么寒玉床什么仙洞,只不过是世人在生死面前不愿面对,编的谣传呢。”
林栖水跟在他身侧,闻言轻轻点头,浅棕色的卷发上沾了些细碎的雪沫,绿色的瞳仁里映着满目的白,倒像是盛了片小雪山。
走了约莫半炷香的功夫,眼前忽然开阔起来——一片结着薄冰的湖面出现在眼前,岸边的松枝缀满积雪,像披了层白玉,远处的湖心立着一座小亭,亭中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闵樗子披着灰麻色的蓑衣,戴着斗笠,手里握着一根鱼竿,正静静坐在亭中垂钓。雪落在蓑衣上,远望去,竟真应了那句“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意境,清冷又闲适。
湖边的矮树上,几只麻雀蹦蹦跳跳地啄着积雪下的草籽,偶尔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打破了湖面的寂静。远处的山峦被一层薄雾轻轻笼着,轮廓朦胧,像是水墨画里晕开的淡墨,与眼前的白雪、冰湖、小亭相映,构成了一幅绝美的山水画卷。
萧允宁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只觉脑中清明通透。笑着朝亭中喊道:“师父!”亭中的闵樗子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掀了掀斗笠的边缘,笑着挥手:“你们可算来了!快过来,这湖面刚化了点冰,说不定能钓上条肥鱼,中午给你们加餐!”
两人小心翼翼地踩着通往湖心亭的木桥往前走,木桥覆着薄雪,走起来有些滑,林栖水紧紧牵着萧允宁的手,生怕他脚下不稳。
萧允宁走到湖心亭中,目光落在石桌上摊开的棋盘上,黑白棋子整齐码在瓷盒里,阳光透过亭檐落在棋面上,泛着温润的光。他忽然来了兴致,转头对闵樗子笑道:“师父,反正这会儿鱼还没上钩,不如我们对弈一局。”
闵樗子立刻放下鱼竿,拍了拍石凳:“好啊!正好让你见识见识老夫的棋艺!”说着便朝林栖水招手,“小徒儿!把鱼竿看好,有动静了就喊我。”
林栖水应声上前,目光落在湖面的浮漂上,却也时不时分神望向亭中——萧允宁执白棋,指尖泛着粉意,捏着棋子轻轻落下,眉梢带着几分认真;闵樗子执黑棋,随意将手指在棋盘上点了点,两人一来一往,倒真有几分对弈的架势。
下到中盘,萧允宁眼看闵樗子要将他堵死,突然伸手想去挪自己刚落下的白棋。闵樗子连忙按住他的手,眼底带着笑意抗议:“哎——小宁儿,落子无悔!你可不能耍赖欺负小老儿我!”
萧允宁讪讪缩回手,揉了揉手腕:“方才下错了位置,你就让让我罢,就改一步,如何?”
“不行就是不行”闵樗子摇摇头,两人正拌着嘴,一旁的林栖水忽然轻声开口:“动了。”
话音刚落,闵樗子几乎是瞬间从石凳上弹起来,一个箭步冲到栏杆边,一把夺过林栖水手中的鱼竿,手腕猛地一扬。只听“哗啦”一声,一条银闪闪的肥鱼被提出水面,鱼尾还在不住摆动,溅起的水珠落在雪地上,瞬间凝成了小冰晶。
“哈哈哈——好!好!”闵樗子笑得眼尾都皱成了花,小心翼翼将鱼从钩上取下,抱着鱼朝两人晃了晃,“你们两个有口福了!这条鱼够肥,今日小老儿亲自下厨,给你们做道清蒸鱼!”
说罢,他也不管棋盘上的残局,抱着鱼就兴冲冲地往亭外走,连蓑衣上的雪都忘了抖,脚步轻快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萧允宁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林栖水也走上前,眼底带着期盼看着萧允宁:“师兄。”
萧允宁转头,轻声道:“怎么了?”
亭外的鸟鸣声依旧清脆,阳光洒在萧允宁的手指上,“想下棋,和师兄。”林栖水想着刚才阳光折射出白雪的光映落在萧允宁手指尖的一幕。
萧允宁笑的温和,“师弟想学下棋?”轻轻拉过林栖水的手:“过来,师兄教你,你想执何棋?”
“黑棋”
林栖水温顺的任由萧允宁拉着他的手坐下,眼睛一瞬不错地看着萧允宁,一字一句从师兄嫣红的嘴唇中吐了出来,一双含着笑意的双眼映出自己的样子。
“你方才说的你听懂了吗?”看着自己的师弟有些呆愣的表情,萧允宁十分有理由怀疑他根本没有在听。
林栖水摇了摇头,萧允宁向前倾了倾身子,拂袖轻轻点了林栖水的额头,“笨蛋呐师弟,专心些。”
萧允宁身上的草木香气扑面而来,打到林栖水脸上,转过脸低声道:“师兄,栖水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