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酒入愁肠(第1页)
酒实在是这世上最可恨的可爱之物,花前月下,才子佳人,酒是柔肠百转;阳关白雪,天际飞流,酒是如泣如诉;问剑天下,万里出征,酒是英雄之泪。
这世上却有一种最难喝的酒,她今日喝的便是这样的酒。
她赢了最不想赢的一局。
大汉人称薛四哥,排行最末,却非要让人喊他四哥,这人酒量甚好,酒品最差。
任酒量再好,她也不怕,冷酒进入体内瞬间凝结为寒气,她是个想醉都醉不了的人,这一局开始便是结束,代价不过是死得更快一点。
酒入愁肠,不解相思,只让她的四肢百骸愈发冰冷,她侧目睨去,目光停留在石壁上,那上面横劈着一道剑痕,长三尺,深五分,是他留下的,十年前,他为她挥出的一剑。这样的剑再也没有人能挥出,就算有他的剑,也不会有他的绝世无双。
如今,那一剑仿若劈在她心上,她多想摸摸那冰冷的石壁,总要比她的心暖一些,可她不能去,她是李天然,一个看似与他并无关系的人,她只能用她的眼一遍遍抚过那面墙。
“哈哈,小兄弟,来!与我共舞一曲,”薛四哥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热切道。他身上的酒气已不是气,他整个人仿若被腌在酒缸里的豪猪,脸好似在笼屉里蒸了一夜。
薛四哥将一坛酒怼在她面前,“再喝!小兄弟,我觉得你人不错,”说完还对着她的脸打了个酒嗝。
水千帆咬牙道:“四哥,我们改日再喝。”
梅三娘忙上前解围,道:“这一局老四输了,李公子有什么要求,直言便是。”
薛四哥一把推开她,吼道:“输什么输,才喝到…哪,天都没黑呢!”
水千帆望了望天上高悬的明月,无奈一笑。
“都给我舞起来,”薛四哥一边喊着,一边开始脱衣服,梅三娘在一旁拦着,哪抵得过这醉酒莽汉的力气,不一会儿,他便赤裸上身,又去解腰带。
“慢着!大哥,不,四哥!我真不想看,你别脱了!早点休息,别着凉!”水千帆又气又笑道。
大汉软绵绵在她面前倒了下去,身后的宴二郎走上前来,对梅三娘道:“扶他下去睡一会儿。”
“我弟弟输了,你想怎样?”宴二郎冷冷看向她,竟无一字结巴。
水千帆明白,最难的一战来了,这三个人中,最不想李天然好过的就是眼前之人,她了解宴二郎的过往,知他恨透了这些名门正派的江湖子弟,特别是李天然这种。
“小弟冒犯,一事相求,只望三位日后莫提那女子,只当今日邀了我一人前来,莫将她被虏劫之事外扬。”
水千帆对许萋萋并无好感,可毕竟她算是被李天然所累,同为女子,她自然明白,那姑娘为何谎称自己是黄正葳之女。
梅三娘一怔,随即粲然大笑,“绝不提半字!”
“姓李的小子,我与你赌,”宴二郎冷漠道。
在梅三娘诧异的目光中,他道:“比武功我胜不过你,但我也不想输给你,”他指着身后的石壁,“看见那道剑痕了吗,你若能超过此剑,就算你赢。我知道这胜之不武,你若赢,我自断一臂。”
“二哥!”梅三娘惊呼,“何必如此!”
“我…我就是…烦他。”
水千帆恍然,她看着宴二郎那坚定的眼神,这当中恐怕不只有恨,更多的是情义,三娘那家伙儿怕是想都没想过。
水千帆踱步到石壁前,将手缓缓抬起,抚摸在剑痕之上,她不敢开口,她怕自己一开口,声音便颤抖得厉害,终是半晌后,她道:“这剑是何人所挥?”
“张…张恩公的名字,岂是…你能问的。”宴二郎讽刺道。
她一寸一寸挪开自己的手,“借剑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