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页)
袁业心笑着摇了摇头,和她寒暄了一会,询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杜福兰又有什么新鲜事……不过话题很快转入了正题。
“大选时爆出的贿选丑闻应该来源于德雷凯斯议员,他有个私人秘书是进工党的奸细,主要负责帮他去工人那拉票和贿赂工人。最开始报道这件事的《进步之声》是进工党控制的报纸,报道里的诸多细节和朗斯通选区里的情况都对应得上。”
袁业心一边说着,一边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报纸递给梅瑞思,她从共荣社总部保存的三份证据中抽出了一份。
梅瑞思接过了报纸,袁业心瞟了一眼她的神色,知道她已经在发怒的边缘。
“愚蠢!这样的蠢货怎么还能当选上议员!”没过一会,梅瑞思便愤怒地将报纸一把摔在桌上。她显然十分生气,摔得也极为用力,袁业心看到自己放在杯碟上的镀金茶匙也跟着震动了一下。
“难道朗斯通选区就没有别的人可以当议员了吗?让这个跳梁小丑在这里丢人现眼!”
“还有一位叫卡尔·德莫西的乡绅,现在在当地的季度法庭任职,不过他在党内的支持度不如德雷凯斯,德雷凯斯以他勋爵的身份拉拢了许多人。”袁业心的口吻依旧冷静。
“勋爵?”梅瑞思冷哼了一声,“不过是一个荣誉称呼而已,他不会以为他还是贵族吧?”
袁业心回忆了一下她与德雷凯斯勋爵见面时的种种情状,谨慎地推测:“恐怕是的。”
梅瑞思扬起一个不屑的微笑,好像听到了什么惊人的笑话,冷笑着说:“哦,亲爱的,你也知道,蠢人总是比坏人更加可怕。”
她端起面前盛着花茶的骨瓷茶杯,喝了几口,语气稍微和缓了一些:“算了,既然已经选上了,就让他当着吧,德雷凯斯到底也算我们这边的人,沃林顿那边如何?”
袁业心摇了摇头:“我星期三去见了他一面,他没有答应,还是坚持追随利沃德。”
“蠢蛋!利沃德事到如今在党内还有什么号召力?只不过空有一个党魁的名头,大选失败后他的声势早就一落千丈了!我已经给利沃德在高院准备好了席位,如果他识趣的话就赶紧收拾好东西滚去那,免得到时候不好收场。沃林顿难道连这点形势都看不出来吗?那他趁早辞职好了,影子内阁里不缺这么一个废物!”
袁业心默然,自从去年议会法案通过后,高院的权力被削弱了很多,已经无法和拥有最高立法权的新院相抗衡,如果利沃德离开新院去到高院的话,就几乎丧失了参加党内权力角逐的资格。而麦唐尔·沃林顿是利沃德最忠实的追随者之一,影子内阁的商业和贸易大臣,梅瑞思计划着将沃林顿招揽到她们这边,彻底撕碎利沃德在党内的支持者联盟。
“不过他暗示我,如果我们再多给他些好处的话,他会再仔细考虑一下的。”
“哦?”梅瑞思嘲弄地牵了一下嘴角,“他的忠诚可真让我大开眼界,真是只贪婪的鼩鼱啊。”
“告诉他,我这还有一个远东茶叶贸易公司高级顾问的位置,无需他出任何力,每年收入至少一千查尔,不过——”她停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凶狠,“要让他知道,一旦收下我们的东西,就不能反悔了,我可不像利沃德那么好说话。”
袁业心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梅瑞思笑了一下,忽然侧头看向露台外,眼神放空,像是在喃喃自语:“党里那些占着位置的老头子们,呵,简直没救了,大选前个个斩钉截铁地和我保证一定会成功上台,不会让我投入的资源白费,结果大选时一看风向不对就立刻倒戈四散,我还在利用人脉筹措资金,他们背地里却早把荣耀党卖了,和进工党谈条件、让步给他们上台组阁……”
“这帮可耻的叛徒!”梅瑞思的语气一下变得很低沉,透出些阴森的意味,“我已经厌倦了听他们指使来指使去的日子了,他们只不过想从我身上榨取利益而已,根本不会听我的想法,也没有半点带领荣耀党的决心,我不想再听他们对自己那些微小的成就不停地夸夸其谈,也不想再听他们说我是个没结婚的年轻女人,根本不懂政治……”
“因为我一点都不这么觉得。”梅瑞思说着,转过脸看向袁业心,眼神中流露出十足的强硬和冷漠。
袁业心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吃惊,她第一次听到梅瑞思在她面前如此直白地袒露对党内高层的不满,而且从对方的眼神中,她能感受到某种坚定的以前从未有过的决心,就像窥见了冰山原本沉在海面下的部分逐渐上浮。一种隐约有些不妙的预感从她的心底升起,尽管梅瑞思眼下并没有明说,但她总有一天会告知她的,因为她们的利益紧密地绑在一条船上,无论梅瑞思想要达成什么,她都得全心为她效力。
“哦,对了,阿业,共荣社的党内调查现在情况如何?”
她的两个好友都叫她“阿业”,学着她的祖母和母亲叫她的方式,亲昵得就像家人一样。
袁业心简要地和梅瑞思说了下调查的大概情况,略过了一些她觉得她无需知道的事情。
“好的,果然只有你是值得信任的。”梅瑞思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将碟子里的最后一小块蛋糕送至嘴边,细嚼慢咽了一会。
袁业心则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五点三十四分,一帘之隔的大厅里已经陆陆续续地来了一些准备享用晚餐的客人。
“我想艾比快要来了。”袁业心饮了一口茶,对梅瑞思说。
“刚好事情也谈得差不多了,”梅瑞思拿起餐巾擦了擦嘴,露出些欢欣的神色,可片刻后又拧紧了眉头,“哦,老天,保佑她今天多少能穿得体面点!我可不想再像上次那样丢人了!”
袁业心也在心里跟着祈祷,哦,老天,她可不想再收拾像上次那样鸡飞狗跳的场面了。
可惜大概因为她的信仰不虔诚,老天总是很少聆听她的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