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无法解答(第2页)
卡恩脸上露出熟悉的崩溃。一个星期前他只要睁眼看见安格隆就会开始崩溃,那不是简单的歇斯底里,而是过往人生信条完全崩坏的支离破碎。医院的心理医师严肃地旁侧敲击他是否有过虐待养子的行为,警察在他家里翻箱倒柜来回取证,安格隆都快以为自己分裂出二重人格做了坏事。
今天安格隆以为他好些了,可是没有。卡恩看着他,满怀悲伤地看着他,脸上的麻木如被暴雨冲刷的土墙般开始剥落,嘴角微微抽搐,眼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整个人都开始哆嗦。他们都能感觉到“卡恩”正在四分五裂,露出一个破碎哀嚎的灵魂。
“你不是安格隆!!”卡恩愤怒无比地锤向窗户。高价买回来的防弹玻璃霎时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我……”安格隆完全不知道怎么解释。
“不!不要这样对我……”卡恩的拳头从窗边滑落,他跪倒在了窗边,传来细碎的呜咽声。难道卡恩在哭吗?难道他真的做了让卡恩痛恨至此且无法原谅的事吗?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安格隆没想明白,但他的心一直为此疼痛。
……
锤子敲击声“铛铛”地在长廊回响。
安格隆没想明白卡恩身上的很多谜题,就被不可知的命运传送到这里了。他后知后觉许多寻常生活的片刻也不会再回来,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伤疤。
如今他住进了“笼子”里,一些自称是他子嗣的战士成了他的看护人,他不清楚这些子嗣是否和当初的自己一样痛苦。
但把这些痛苦传递给他人毫无价值。
得益于看护卡恩的这段经历,安格隆学会了很多维修家具的技能。他也习惯了自家破坏的东西要自己修好。让那些自称技术军士的战士来总感觉不太踏实。所以他自己找来了比较坚固的板材,一锤一锤地将它们钉在损毁的外墙。
刚才他还薅走了加兰的机械臂。他把它们扭成麻花然后放进墙壁缺口里,就像一个朴实无华的装饰。
他后退几步看了看,感觉自己的审美还不错,新的“住所”总算修好了。他后退的这几步立刻让他脑子里的钉子疯狂起来,安格隆转头一看,那些自称“智库”的巫师战士还在墙边站着。每次靠近他们都会让钉子尖叫。安格隆真讨厌他们。
可自己还是名义上的军团之主。安格隆回想了一下,想起那位首席智库似乎排在汇报的最后位置。他以为他们是在典礼上没汇报成功所以追过来。真倒霉,早知道听完再走了,当这个军团之主一点都不自由。
“巫师。”安格隆无情的声音惊醒了智库们,“我已经和卡恩报备过了,我可以拧断你们的脑子。”
——报备?多么谦卑的一个词?它怎么能出现原体对一个阿斯塔特的用词上?可恶的卡恩,他一定用某种方式蛊惑了原体!
瓦瑞斯无不伤心地想。
“我是首席智库瓦瑞斯。”他说道,“请原谅我们的不敬,我们太想见您了。”
安格隆:“有话快说,说完就滚。”
“我们战犬智库拥有一种特殊的本领,可以将心智合一,呼唤出共融的灵能战士。我们将这个仪式称为‘圣礼’。”瓦瑞斯说道,“‘圣礼’不仅可以攻击,也可以渗入他人的灵魂,吸取他人的情绪。对于那些陷入战斗创伤的兄弟,我们还会抽走他的悲伤,伪造他的记忆,让他在未来有更多动力活下去。”
安格隆露出明显的嫌恶:“你们在侮辱你们兄弟的荣耀。”
“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们的灵魂陷入血腥火焰中。”瓦瑞斯往前一步,让安格隆的大脑再度被针刺了一下。瓦瑞斯分明感觉到安格隆的抗拒,可他满脸踌躇,竟然还在考虑要不要继续向前。
“陷入火焰中的灵魂……认为只有杀戮才能得到一丝平静。最后他们都成为了杀戮的傀儡。”瓦瑞斯的话语像羽毛拂过每个人的心。
“所以呢?”安格隆真想让这个矮子巫师别往前了,每一步都踩着他的神经蹦跶。可身为父亲的自尊让他闭口不言,只能假装无所谓地甩了甩锤子。
瓦瑞斯:“我在您身上看见了足以焚烧凡世的怒火,非漫长而无休止的屠杀不足以平息。”他依旧在不停地切换灵能视角和现实视角,每切换一次脸上的困惑便多一些。
“你们想问我为什么现在还不动手。”安格隆为这个愚蠢的问题大笑。笑声回荡在长廊里。但瓦瑞斯的神情太茫然,仿佛真的看见一个震惊世界的谜题似的,以致于他都忍不住顺着思考。
如果他被逼到弹尽粮绝,比如穿越到一个一百活一的绝命角斗场,那为了生存而杀人可以接受。
可是现在显然不是。拥有杀戮的渴望,与真正地夺走他人性命,具有本质上的天壤之别。杀人与杀异形,也是截然不同的事情。他只是脑子多了个奇怪的装置,又不是天生的杀人狂魔。
为什么现在还不杀人,这到底算个什么问题呢?
安格隆都要被瓦瑞斯搞糊涂了。
“因为我不想。”最后安格隆低头对瓦瑞斯说,“没人能逼我。”
瓦瑞斯再度往前一步。这回他丧失了所有会被原体击倒的害怕,也接受因此导致的所有可能。因为接下来这件事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白色的灵能在他眼中燃烧,替他切换成灵能视角,他只想看清楚一件事。
——他想看清在那混沌血团下,真正属于安格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