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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果坐月子14(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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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5年1月15日,帝都

一场酝酿了数日的暴雪终于倾泻而下。不再是前几日的飘散絮雪,而是成团成簇、密密麻麻,如同扯碎的破败棉絮,被狂暴的风抽打着,狠狠地砸向地面。天色晦暗不明,不过午后时分,却已像是临近黄昏。往日喧嚣的帝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风雪摁住了喉咙,街道上几乎不见人影,只有沉重的雪幕和被风刮得嘎吱作响的广告牌。

赵家庄园深处,育婴禁区三楼,成了隔绝这片混沌天地的小小孤岛。高强度合金框架支撑的全落地窗幕墙,将狂风暴雪隔绝在外,只留下模糊扭曲的铅灰色光影在晃动。恒温恒湿系统维持着最适宜的温度和低分贝的宁静。

宋果靠在特制的悬浮椅上,薄毯盖着腰腹以下的位置。她的脸色依旧是失血后的白,透着一股纸质的脆弱感,被窗外暴风雪的昏暗天光一衬,更显得羸弱不堪。剖腹产的刀口深处,那种绵密、纠缠的酸痛感似乎已与她融为一体,成为呼吸的一部分。长时间的失眠和殚精竭虑,在她眼周刻下了更深的青影。然而,那双眼睛却像淬炼过的寒星,沉静而明亮地注视着前方光屏上流淌的情报。

“夫人,外面的雪太大了,”李妈端着一小碗温度适中的汤羹,语气带着深深的忧虑,“整个外城的交通都瘫痪了,老城区那边停电的消息也传过来了。”她将碗轻轻递到宋果手边。

宋果没有立刻接,目光依旧锁在屏幕上几个关键监控窗上:赵雷霆如磐石般守在第九医院的走廊里,风雪的声音仿佛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寒意;张氏集团总部大楼的入口监控;还有一处是赵氏集团内部核心管理层会议室的加密讯道。她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极其细微地敲击着,似乎在默算着什么。

“‘磐石’那边有消息吗?”宋果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大病初愈特有的气力不足。

“最新的简报刚传回,”李妈立刻点头,“祝小花目前体征稳定,体温监测稍有波动,怀疑是医院内供暖不稳造成的。护士已加强了物理保温措施。祝建国……情绪低落,大部分时间蜷在角落,但‘磐石’说,他开始接受喂食了。”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那人,眼神像是认命了,或者…怕极了。”

宋果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认命?怕极了?这是被强行摁进绝境的小兽最常见也最无助的反应。那个小老百姓大概做梦都想不到,他那片破瓦遮头的小院和挣扎求存的日子,会因为一个刚出生几天的病弱女儿而被风暴眼卷入漩涡中心。

就在这时,光屏左下角一个不起眼的加密通讯窗急促地闪烁起橙红色的警示光。一条信息被瞬间解码:

「暗桩D-7报告:张氏总部(30分钟前)。张星于紧急董事会上提出动用‘黑海项目’资金链,填补申氏关联违约损失缺口(约47亿帝国币规模)。会议争执激烈,尤以其堂叔张立昆(张鹤亲弟)反对最为激烈(称其为‘罔顾父死,急于掏空家底’)。张星压服未果,会议中断。张立昆会后愤然离场,行踪暂时不明。」

“黑海项目”?!那个传闻中张氏倾注了巨大资源、旨在打通帝国西北部能源枢纽的关键项目?张星竟然想动这个命脉般的资金流,去填申家那个无底洞的临时亏空?

宋果的眉头第一次微微蹙起,指尖的敲击停了。张星的处境,比她预想的还要焦头烂额。父亲猝死,家族内部派系林立,申家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干净,又面临巨额赔付的压力。而她,一个刚刚被强推上董事长位置的年轻女人,威望未立,就要做这种近乎自断臂膀的决定。难怪她那个掌控家族海外产业的二叔会炸毛。

“蠢。”宋果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的冷意。张星这一步看似是壮士断腕力保全局,实则是在家族内部那些本就蠢蠢欲动的反对者手里递刀子。自毁根基以求短暂安定,无异于饮鸩止渴。

“夫人,张小姐她……”李妈是知道张氏与赵家的对立关系的,语气里有些复杂,“内忧外患,也是……”

“再难,也不是她走这步臭棋的理由。”宋果打断她,眼神锐利了一瞬,“申家的死局是我们和华氏联手布下的,她张星想用张家的血去救申家的魂,不仅救不了,只会把张家自己也拖下去。”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洞悉全局的冷酷,“传讯给我们在张氏的人,保持静默,不要参与他们的内斗。但盯紧张立昆,他的行踪,我要第一时间知道。”

李妈凛然应下:“是,夫人。”

宋果这才接过那碗汤,瓷碗温热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她低头,小口地抿着清润微甜的汤汁,目光却再次飘向屏幕角落里那个标注着“赵雷霆”的监控窗。

窗外风雪漫天,那小子也不知道添点衣服没有。一股夹杂着担忧的暖流无声地滑过心尖,又在下一秒被更巨大的冰寒覆盖。张星现在就是个被逼到墙角的火药桶,随时可能用最惨烈的方式爆开。她会把炸弹丢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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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公民医院,妇产科病房区。

这里的混乱比外面看起来更糟。局部供电故障导致某些区域的暖气片明显温度不足,冰冷的空气无孔不入。窗外是模糊的风雪呼啸,窗内是婴儿此起彼伏的啼哭声、家属焦急的抱怨和医护人员忙碌疲惫的脚步声。

在这片嘈杂的中心,祝小花所在的走廊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赵雷霆没有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他就靠墙站着,如同生了根。他只穿了一件薄棉衬衣外罩深色无标识夹克,挺拔的身姿像一柄沉默的长枪,将寒冷和喧嚷都阻隔在他身前几尺之外。偶尔有抱着孩子经过的家属,目光触及他时,都会下意识地噤声,匆匆绕行。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视着走廊两端,每一个靠近的人影都会被这道目光无声地丈量和判定。任何试图长时间停留在祝小花病房附近的陌生人,都会立刻感觉到一股如芒在背的无形压力。

病房内,气氛沉闷得如同凝滞的水银。

角落那张冰冷的塑料凳上,祝建国缩得更紧了。他身上穿着一件别人送来的、不知是哪个好心家属捐的旧棉袄,虽然厚实,却掩不住他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那种绝望和麻木的寒冷。他微微佝偻着背,头几乎埋在膝盖里,偶尔抬起的眼神里,是涣散、恐惧和一种被巨石碾过后的茫然。那个“磐石”男人这两天掰过的核桃仁他都吃过,最初是恐慌地拒绝,后来是不知所措地接受,再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种近乎本能的机械吞咽——因为他知道,不吃,自己会先垮掉,就真没人看着小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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