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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地球北端的巨鲸12挪威纪行(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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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经济发展和福利国家政策,挪威人现在拥有比过去多得多的闲暇时间。法律规定每周5天工作制;所有挪威雇员每年享受4星期全薪休假的权利。政府还提供补贴使个体经营者也能每年至少享受3星期的假期,甚至还设法提供度假基金让农民雇帮工(在暑期,往往是以打工赚取旅费的大中学生),从而使农民也能享受假期而无经济顾虑。除了上述假期之外,每个挪威雇员在圣诞节、复活节、五一劳动节、国庆节等宗教节日与世俗节日,也享受全薪假期。

挪威人之所以愿意在简陋偏僻的小木屋里度过大量闲暇时间,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像其他西方国家的人一样,想松弛一下现代社会高节奏生活所造成的神经紧张,更主要的是,在那里他们能过一种他们的祖先们所过的,而仍为他们所珍视的生活。这是一种简朴、宁静、与自然合一的挪威农家生活。在节假日里,当美国和西欧国家的人们纷纷涌向舒适豪华的旅馆、餐厅的时候,挪威人则喜欢双肩背着登山包,包里带着食物饮料和包括呼救信号弹在内的一切必要的物品,坚定地、并常常是孤独地攀登在怪石嶙峋、或荆棘丛生、甚至冰雪覆盖的山上。那些没有太高的测向本领和冒险勇气的人,可以照着挪威登山旅行协会为你沿登山路线标着的红色“T”字前进。我曾经和挪威朋友们一起享受过那种在方向迷茫之中突然发现一块岩石上已经褪色的红“T”标记的极大乐趣。挪威大部分人住在一家一幢、全部以条状木料进行外装饰、小巧美观、舒适的两层楼房里。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迫不及待地在假期中投入大自然的怀抱,奔向他们可爱的小木屋。这是一种在特定生活条件下铸就的民族性格的体现。挪威人的先辈们对严酷的自然环境产生了非常复杂的情感——对自然力的敬畏、经历了考验之后的自豪、以及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时感受到的愉悦。

小木屋的魅力也许就在这里:它是挪威人朝拜大自然的神殿。

4。他们出生时脚上就长着滑雪板。

每年冬天,挪威政府都要组织一个“滑雪周”活动,使通过政府间协定在挪威留学和工作的外国学生与学者能亲身体验这个高寒国家的冬季生活。滑雪地点在奥斯陆以北的一个叫“文斯特勒”的地方。从旅馆宽畅的玻璃窗往外眺望是几座白雪覆盖的山岳和一个同样身披银装的大湖。旅馆本身则拥有一个大滑雪教练场。滑雪场上经常可以看到一群孩子,最小可能仅三四岁,身着鲜艳的滑雪衫,脚蹬滑雪板,手持滑雪竿,轻快自如地上坡、下坡、转弯、急停……看到这情景,我真是又羡慕又惭愧:我们这些成年人虽经专业教练再三指点,“嘴啃雪”仍然是家常便饭。后来别人告诉我:挪威孩子生下来时脚上就长着滑雪板。

同他们的长辈们一样,挪威的孩子从小就喜欢无拘无束地生活在大自然的环抱中。他们常常被大人们放任在田野里、岩石上、花园内、森林中、小溪旁、海滩边,甚至在像公路和山坡这样危险的地方,自由自在地玩耍、游戏。父母们常常给幼儿们全身穿上橡胶套装,任他们在泥里水里乱滚乱爬。稍大些的孩子,则可以在圣诞节得到一大批像小自行车、足球、滑雪板、旱地溜冰船之类的礼物。在挪威人家里做客时,我常常被主人家孩子那副肮脏模样逗笑;当其中一个不到两周岁的小男孩一个人兴高采烈地在楼梯上爬上爬下时,我不由得为他担心。可对挪威人来说:小孩似乎就该那么脏、那么大胆。当然,这种育儿方式的代价是,在儿童事故发生率的统计表上,挪威总是名列前茅。

在挪威儿童身上看到的是挪威民族的体育精神。这个才400万人口的国家,竟有10452个体育俱乐部,其会员大约有100万,占人口的28%。这许多俱乐部包括46个运动项目,其中以足球与滑雪最为普遍。足球方面挪威只偶尔挤入世界强队之列(但女子足球挪威则曾当过冠军),而在滑雪、速度滑冰等冬运项目上,挪威总是名列前茅。每届冬季奥运会上,挪威得奖牌数总是世界第一。国际奥委会已确定,挪威将主办1994年的冬季奥运会。

挪威的体育运动经费很大部分由俱乐部成员交纳的会费支付。政府则主要通过一项叫做“行情预测”的带有赌博性质的猜奖活动的收入予以资助。全国有一半成年人口参加这项由政府监督的每周一次的猜足球比赛结果的活动。花10克朗(相当于1个半美元)买一张彩票,等于买一个免费(而且免税)得到新汽车、小木屋和去南部阳光充足的海岸旅游的希望。每周得到的收入的三分之一作为奖金还给参加者;其余部分扣除管理费用之后,一半用于资助科学研究,另一半则用于发展体育事业。每年大约有10亿克朗给挪威体育协会下属俱乐部,大约12亿克朗用于建造运动场、游泳池等体育设施。近年来,挪威体育界还越来越多地得到实业界的资助。

挪威民族的体育精神使挪威当代哲学家阿恩·奈斯成为一位苏格拉底式的人物:既有哲人的智慧,又有体育家的体魄、勇气和技能。他对挪威民族在世界哲学界之地位的确立作过重要贡献。同时,他又是一名世界级的登山运动员——曾经两次在蒂里奇米尔峰顶留下他的足迹。在挪威时曾听别人说起有关奈斯的一些趣闻。一次他的一群朋友去远足爬山,每人都背一个塞满野营所需物品的大登山包。奈斯也不例外,背着他的鼓鼓囊囊的大登山包上山了。半天之后上了山顶,当要打开背包准备野餐时,他才发现,包中塞满的并不是食物和用品,而是一块块沉甸甸的石头。奈斯对朋友们的这个恶作剧感到非常开心。又有一次他出门后发现忘记带他那十层楼上寓所的房门钥匙。于是他只好拿出登山家的本领,爬到十楼,从窗口进入房间。有一名杂志记者闻讯赶来采访,表示如果奈斯愿意再爬一次十楼,让他进行图片报道的话,他肯出一大笔钱。奈斯不解地问:“为什么我要再爬一次十楼,我现在并没有忘记带钥匙呀!”

5。最无顾虑的教会和最有顾虑的牧师。

挪威宪法是仿效美国宪法而制定的,但是,它与美国宪法的重大区别除了保留君主制之外,还在于它明确规定国家对宗教的责任,把福音派路德教定为挪威国教。虽然宪法中原有的一些对其他教派的歧视的规定已被废除,但挪威政府并不如大部分西方国家那样在宗教事务上持中立态度;相反,它积极支持挪威国教。

这对于福音派路德教来说,自然是一大“福音”。首先,它可以得到政府的大量财政资助。教堂的建造与维持、神职人员的薪水,都由政府支付。政府还出钱资助经注册的教友会等宗教团体。政府用于教会的钱来自于公民税收。挪威国教不但不担心教会的经费来源,而且不担心教会成员的来源。据挪威宪法,所有路德派居民都有义务根据路德派信仰教育后代,因此他们的后代通常在出生时就接受洗礼,在14岁以后都参加“坚信礼”,亦即成为挪威国教的正式成员。1950年和1960年,国教成员占总人口的96%,1970年这个比例为94%,1980年虽降为92%,但仍然是一个相当高的比例。另外,法律还规定,小学要对所有儿童进行以福音派路德教为基础的宗教教育,除非学童的家长特地要求不受这种教育而改受别的伦理教育。

但是,这个教会地位最有保障的国家,却又是牧师们最忧心忡忡的国家。教会的许多活动不取决于神职人员和非神教会活动分子,而取决于政府和政治家。在挪威,像在其他国家一样,教会通常是比较保守的,而挪威政府及其公民却不那么保守,最终,通常是政府占上风。前些年有一场关于妇女堕胎权的争论很能说明问题。国会通过一项法律,规定只要妇女自己要求,可以在怀孕三个月内进行堕胎。这项法律受到了教会的强烈反对,一位主教还以辞职表示抗议。当然,政府在一些基本社会问题以外的方面,对教会的干涉并非很多。

最严重的危机可能不是来自政府的干预,而是来自占人口大多数的“教会成员”对宗教的漠不关心。大部分人只有在洗礼、坚信礼、婚礼和葬礼时才同教会有关。据一项近年的统计,在一般的星期天,只有2%的人去教堂,10%的人每月去一次教堂。据说在这个90%以上人口为教会成员的国家,定期上教堂的人数比任何其他有这方面统计数据的国家要少。我在挪威时曾注意过上教堂的人数。有时一个可容纳上千人的教堂中只有寥寥数十人,其中大部分是老年人。在平时与年轻人的接触中,发现很少有人把宗教当做一件重要事情。这种状况的原因不仅在于资本主义的发展本身是一个世俗化过程,而且在于战后连续四十年西欧大陆没有战争、饥馑和其他灾难性社会事件,因而与宗教有关的危机意识在普通百姓中可以说已经相当淡薄。确实对当代西方社会充满危机意识的往往是一些知识分子,而他们的精神需要则很难通过宗教来加以满足,即使求助于宗教,也不一定要上教堂;对于路德派教徒来说,重要的是通过自己阅读《圣经》与上帝进行交往。专就挪威的情况来看,民众对于宗教的淡漠的另一个原因是由教会的国教地位造成的。教会的成员知道即使没有他们的个人支持,教会也仍然会继续生存——反正有国家这个大靠山。

6。今天的娜拉还要不要出走?

娜拉是挪威作家易卜生名剧《玩偶之家》中的女主人公。她因为不满自己被束缚于家务之中,处于得不到丈夫尊重的“玩偶”地位而愤然出走。

今天的娜拉们,已不再生活在“玩偶之家”了;她们不用出走了。据去年进行的一项调查,被询问的600名挪威男子中,80%的人认为他们应当与妇女完全平等地分担所有家务,40%的人表示愿意从事保育员的工作,50%以上的人赞成缩短幼儿父母的工作时间。在24至39岁的男子中,70%的人表示如果离婚的话,愿意他们的孩子与自己一起生活,80%的人认为孩子同父亲的联系与同母亲的联系同样重要。

今天的娜拉们之所以不用出走了,是因为她们都已经“出走了”——已经走出家庭的狭小圈子,走向了社会,争得了与男子一样的社会地位。根据前几年的一项统计,挪威劳动力的42%是妇女,60%的已婚妇女拥有领取薪水的工作。根据今年的一项统计,挪威每一所大学的女生比例已经超过男生,平均为54%以上。在政治上,挪威是世界上第一个妇女享有普选权的国家(1913年)。随后,越来越多的妇女进入议会和政府部门。现任挪威首相格罗·哈伦·布伦特兰就是妇女的突出例子。

挪威的一些福利政策也对妇女比较有利。每个挪威雇员如果家里有未满10岁的孩子的话,每年可享受10天全薪事假用以在孩子生病时回家照顾。单身的父亲和母亲每年可有30天全薪事假用于同样目的。职业妇女分娩前后可享受18个星期的分娩津贴,相当于休假期间的全部工资。即使妇女分娩后仍然上班或不亲自照看孩子,分娩津贴也照发。如果留在家里照顾孩子的是父亲,分娩津贴则归父亲。不参加工作的妇女在分娩时也可以从国民保险基金中得到一笔相当于500多美元的资助。未婚的母亲则可以得到大约1000美元的资助,因为他们的经济状况较已婚母亲差。

或许是妇女地位较高的缘故,在挪威,商业性的色情文化几乎没有,至少远不像别的西方国家那么泛滥。挪威青年的未婚同居、未婚先孕现象已被社会接受,婚后离异现象也较为普遍。女青年很少有浓妆艳抹的,平时大多连化妆的痕迹也很难看到。她们的衣着也大都相当随便,但显得健康自然、活泼可爱。一个使我刚到挪威时大为吃惊的现象是:这里妇女(尤其是年轻的姑娘)抽烟的人数大大超过男子。有一次我们几个中国留学生在海边游泳,其中一位烟瘾上来,可“有烟没有火”,问了周围几个挪威男青年,都回答没有。我建议他问一下海滩上的女孩子。结果,他问到第一个姑娘时就解决了问题。

当然,挪威男女之间事实上的不平等往往仍以很微妙的方式存在着。虽然妇女和男子有同样的政治权利,但妇女参加政党、入选议会的要比男子少,在内阁中所掌管的也不外乎社会事务、家庭及消费者事务、司法、环境保护这样的政府部门。虽然妇女与男子有同样受教育的权利,但她们往往集中在秘书、教师和其他服务性行业。在关于余暇时间的调查中,妇女自诉的每周余暇时间要少于男子,而在统计表上排列最末的是那些带有学龄前孩子的就业妇女。在小学里,教科书都已重新编写,以确保女孩与男孩具有同等重要的角色,但男孩子仍然认为他们比女孩优越。甚至连女教师们自己也常常对男孩子持以不同的态度。这些问题要完全解决是需要时间的,但重要的是,这些问题已经被认为是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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