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餐笨拙与凝视（第1页）

突如其来的“同居”生活，就在一种微妙而略显尴尬的氛围中开始了。

艾琳娜说到做到，她迅速将那个小小的客房整理出来，只放了一张简易折叠床、一个行李箱和一台笔记本电脑，简洁得像间临时病房。她的作息极其规律，早睡早起，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里处理工作、查阅资料，或者用低沉的嗓音打着国际长途，眉头时常紧锁。

而苏玲儿，则像一只不小心闯入了仙鹤领地的小狗，既兴奋又小心翼翼。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走路踮着脚尖，生怕打扰到教授。

变化始于餐桌。

同居的第二天傍晚，苏玲儿正对着冰箱里的面包和泡面发愁，艾琳娜却穿着简单的家居服，系着一条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素色围裙，走出了客房。

“厨房，我可以用吗？”她问，语气是惯常的礼貌疏离。

“当然可以！教授您请便！”苏玲儿忙不迭地点头。

然后，苏玲儿就目睹了艾琳娜教授如何用她那双拿手术刀和握粉笔的手，熟练地处理食材。动作精准、高效，带着一种实验室操作般的条理分明。不过半小时，简单的两菜一汤就上了桌——清炒时蔬，煎鸡胸肉，番茄蛋花汤。色泽清爽，香气诱人。

“一起吃吧。”艾琳娜摘下围裙，语气自然，仿佛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邀请。

苏玲儿受宠若惊地坐下，尝了一口菜，眼睛瞬间亮了：“教授，好好吃！”

艾琳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安静地进食，姿态优雅。但苏玲儿捕捉到了她唇角那一闪而过的、极淡的弧度。

自此，只要艾琳娜没有忙到忘记时间，她们便会一起用晚餐。通常是艾琳娜主厨，苏玲儿则自告奋勇地负责洗菜、洗碗等打下手的工作。

然而，苏玲儿那毛手毛脚的特性在厨房里暴露无遗。

“啪嗒！”一个瓷碗在她手里滑脱，幸好艾琳娜眼疾手快，在半空中接住，才避免了“碎碎平安”。

“对不起教授！”苏玲儿脸红了。

洗菜时水花溅得到处都是；递盘子时差点碰到艾琳娜的手；开个橱柜门都能撞到自己的额头……

艾琳娜起初会微微蹙眉，但看着苏玲儿那副懊恼又努力想要做好的样子，责备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她只是会在苏玲儿靠近时，更加留意她手中的动作，偶尔在她差点闯祸时，不动声色地伸手挡一下或扶一把。

“小心点。”她最多只会这么说一句，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苏玲儿则在一次次的笨拙和教授无声的“救援”中，脸颊温度持续攀升。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

她会偷偷看艾琳娜切菜时低垂的、专注的睫毛；看她吃饭时优雅咀嚼的侧脸；看她穿着家居服、卸下平日严肃妆容后，那份难得的柔和；甚至看她因为疲惫而轻轻按压太阳穴时，微蹙的眉头……

那是一种混合了敬佩、感激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的凝视。

起初只是偶尔一瞥，后来频率越来越高。苏玲儿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直到有一次，她正盯着艾琳娜放在桌边的手指出神——那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带着一种冷静的力量感——艾琳娜却突然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她来不及闪躲的视线。

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穿透人心。

苏玲儿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低下头，心脏狂跳，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手里的筷子都差点拿不稳。

艾琳娜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安静地吃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苏玲儿分明感觉到，那道冷静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好几秒，才缓缓移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尴尬，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

艾琳娜面上不显，心里却并非毫无波澜。这个叫苏玲儿的学生，在她面前似乎总是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不是因为惧怕，更像是一种……过度关注。那双明亮的眼睛里，藏不住太多东西，好奇、钦佩，或许还有些别的、她暂时不愿去深究的情绪。

一个小呆瓜。

艾琳娜在心里默默给苏玲儿又添上了一个标签，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纵容。

晚餐在沉默中结束，苏玲儿几乎是抢着收拾了碗筷，逃也似的钻进了厨房。水流声哗哗作响，掩盖不住她内心的兵荒马乱。

艾琳娜则回到客房，关上门，看着电脑屏幕上关于奥国实验室愈发令人不安的传闻，再想到外面那个心思单纯、会因为偷看而被抓包而脸红的小室友，心中第一次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与忧虑。

平静的假象之下，暗流愈发汹涌。而在这风暴眼中心的小小公寓里，一种不同于末日前奏的、青涩而微妙的情感，正在笨拙的注视与无声的察觉中，悄然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