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4页）

去年也有人建议把成都的肥田沃土和住宅分给将领们，遭到翊军将军赵云阻止：「霍去病曾认为匈奴尚未消灭，不应考虑自己的家业。现在的国贼远非匈奴可比，我们不能贪图安乐。等到天下都安定以后，将士们重归故里，在自己的田地上耕作，才会各得其所。益州的百姓，刚刚遭受兵灾战祸，土地、田宅都应归还原来的主人，使百姓平安定居，恢复生产，然后才得以向他们征发兵役，收取租税，获得他们的好感；不应该夺取他们财物，以私宠自己所爱的将领。」听完后刘备接受他的意见。

从刘备决定袭击刘璋开始，为了怕汉中趁虚而入袭击后方，让中郎将南郡人霍峻守卫葭萌城。果不其然张鲁派杨昂引诱，要求与他共同守城，遭到一口回绝：「我的头可得，城不可得！」不得已杨昂只好作罢回到汉中。从属刘璋的部将扶禁、向存等人，想要攻下这里威胁荆州军后方，率领一万余人溯阆水向上游进发，围攻将近一年。在城中仅有数百名战士，看准敌人攻城后疲惫的机会，挑选精锐出击，大破扶禁，更当场斩杀向存。正式入主益州的刘备，听从诸葛亮建议，由广汉郡分出梓潼郡，任命他担任太守。

作为协助入蜀重要人物的法正，受到刘备极大的信任，不仅统辖蜀郡，更是出谋划策的主要人物。他的个性向来恩怨分明，只要对他有过一餐饭的恩惠，都会予以报答；相反地对他有一瞪眼的怨恨，也绝不会忘记，一定找机会报复。就是这样的个性，擅自杀害之前伤害过他的人，有人私下以此事对诸葛亮建议：「法正肆意横行，将军您应该禀报主公，加以限制，避免他作威作福。」诸葛亮无奈的说：「主公在公安的时候，北边畏惧曹操的强大，东边害怕孙权的威胁，近处则担心孙夫人在家中搞出内乱，法正像是羽翼一般辅佐主公，使他能够自由翱翔，不必受制于他人之手。如此怎么能禁止法正，不许他稍稍随心所欲呢！」

刘备入主益州后，任命蒋琬为广都长。

蒋琬，字公琰。零陵郡湘乡县人。年少时好学，聪明过人，仪态轩昂，气度不凡。青年时与表弟刘敏因才学而知名当时。赤壁战后开始跟随。

一日刘备外出，先前没有任何通报径自到达广都，企图检查政务，结果发现不理政务、喝得烂醉的蒋琬倒在大堂。见到这个情形顿时大怒，下令要将他治死。得知消息的诸葛亮，马上在回到成都的刘备面前为他求情：「蒋琬是治国的栋梁之材，不是治理百里小县的官史。他施政以安定百姓为本，不以做表面文章为先，希望主公重新考察。」向来尊重他意见的刘备，看在面子上才没有治罪，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还是免去他的官职。

在益州治理渐渐有条理的时候，与江东的关系又出现变化。

之前刘备还在荆州时，周瑜、甘宁等人多次上书建议夺取蜀地。为了顾及刘备面子的孙权，派遣使者去公安《报刘备》：

「米贼张鲁，居王巴汉，为曹操耳目，规图益州。刘璋不武，不能自守。若操得蜀，则荆州危矣。今欲先攻取璋，进讨张鲁，首尾相连，一统吴楚，虽有十操，无所忧也。」

意思是：「刘璋软弱，不能保护自己，假如曹操得到蜀地，荆州就危险了。我现在计划先攻破刘璋，再击败张鲁，统一南方，即使有十个曹操，我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没想到刘备却回《报孙权》：

「备与璋托为宗室，冀凭英灵，以匡汉朝。今璋得罪左右，备独竦惧，非所敢闻，愿加宽贷。若不获请，备当放发归于山林。

益州不明，得罪左右。庶几将军高义，上匡汉朝，下辅宗室。若必寻干戈，备将放发于山林，未敢闻命。」

他对孙权说：「益州人民富裕，地势险要，刘璋虽然软弱，保护自己还有足够的力量。现在若使军队行进在蜀、汉之地，餐风宿露，在万里道路上转运给养，要想战必克，攻必取，举措不失利，就是孙武和吴起也难以做到。议论的人见曹操在赤壁失败，就说他已经没有什么力量，不再有长远打算。然而现今三分天下曹操已拥有其二，准备到沧海去饮马，到吴郡会稽来阅兵，怎么会守着这个局面坐等年老呢？而抗曹的同盟之间却无故自相攻伐，把机会借给曹操，让敌人钻空子，这岂是长久之计。况且我和刘璋都是刘姓皇族，希望凭借祖上尊严的神灵匡扶汉朝。如今刘璋得罪了您，我独自感到惶恐，不敢听从您的计划，请求宽恕。」

孙权当然是以周瑜意见为主，不理刘备的劝告，派孙瑜率水军驻在夏口。不允许孙权的军队过境的刘备，对领军的孙瑜说：「你们若要攻取蜀地，我将披头散发，隐遁山林之中，不能在天下人面前失信。」派关羽驻守江陵，张飞屯兵在秭归，诸葛亮据守南郡，自己则坐镇孱陵。逼的孙权不得不把孙瑜召回。

听到刘备向西进攻刘璋消息的孙权为之大怒：「这个滑头，竟敢如此搞阴谋诡计！」刘备留下关羽防守江陵，紧邻鲁肃的防区；他经常以友好的态度使屡次产生疑虑的关羽安心。

现在刘备得到益州，孙权决定派中司马诸葛瑾出马，索求荆州的各郡。当然刘备拒不同意：「我正准备夺取凉州，取得凉州以后，才能把荆州全部给你们。」很明显的这是拖延战术，知道他意图的孙权说：「这是有借无还，不过是找借口以拖延时日罢了。」这次孙权决定强行夺回自认是属于自己的荆州，更任命长沙、零陵、桂阳三郡的太守前往接收，全都遭到关羽加以驱逐出境。得知的孙权自然大怒，再派吕蒙率兵二万人立即前往夺取三郡。

得令的吕蒙先向长沙、桂阳发送劝降文书，二郡望风归服，惟有零陵太守郝普据城，坚守不降。吕蒙率军前往零陵，路过酃县时得知零陵守将的老朋友邓玄之就在此处，就将他带在军中负责诱降。

得到孙权出兵荆州消息的刘备，赶紧亲自从成都回到公安，命关羽前往与吕蒙争夺三郡主权。这边孙权也不怠慢，前往陆口前线指挥调度；先派熟悉荆州情势的鲁肃领兵一万人驻屯益阳，对抗企图夺回三郡的关羽；次而送出紧急军书传唤吕蒙，命他放弃攻打零陵，改为前往益阳协助防守。

接到撤退的命令的吕蒙，藏信不让任何人知道，更在当晚召集将领、布置方略，表明天亮就要攻城的意图。次日清晨向零陵发起总攻击前，找来邓玄之说：「郝普听说世间有忠义之事，也想那样做，可惜他不了解时势。现在左将军刘备在汉中被夏侯渊包围，关羽则在南郡，我们主公亲自前来征讨，他们就像是首尾倒悬，自救都来不及，哪有余力来救援零陵！如今我已考虑周全，准备充分，即将向零陵城发起攻击，不久必定可攻进城去，城破之后，即使郝普身死又有什么益处，还牵连百岁白发老母遭受诛杀，难道不让人痛心吗！我想郝普是得不到外边的消息，以为可以依靠援兵，所以坚守到现在。你应该去为他分析祸福。」吕蒙这谎话说的脸不红、气不喘，明知荆州援军将至，企图利用这个空档欺瞒郝普，争取兵不血刃拿下零陵。

失去外界联系的郝普，接见奉命来零陵的老友邓玄之，被他口中经过编造的谎言吓住，不得已只好出城投降。邓玄之先出城报告，说郝普一会儿便会出来。吕蒙预先命令四位将领，各选百人，待他出城，马上抢入守住城门，不让他有后悔的机会。等到他一出城门，吕蒙立即迎上去，拉住他的手，一起上船。两人寒暄之后，这时才拿出孙权的命令让郝普过目，这下才知道刘备已到从成都赶到公安，关羽率兵前往益阳准备攻击鲁肃，了解情形后不禁惭愧悔恨得要钻到地底下；见状抚掌大笑的吕蒙留下孙河，让他处理零陵的事务，随即率军奔赴益阳支援鲁肃而去。

随鲁肃一同防守益阳还有甘宁，号称有三万兵马的关羽，亲自挑选精锐兵卒五千人，派人堵住上游十多里处的浅水地带，声称要趁夜间涉水渡河。鲁肃与将领商议对策，只有兵卒三百人的甘宁要求：「能否再给我增添五百人，我前去对付关羽，保证他一听到我咳唾之声，就不敢渡河，如他敢渡过来就要被我擒获。」

佩服他胆色的鲁肃，当下派千人让他指挥。甘宁连夜赶到上游设防。关羽知道他来的消息，知道对方有准备，选择放弃渡河计划，改在岸上捆扎柴木作为军营。之后吕蒙、孙皎、潘璋等人的军队陆续赶来参与助阵。

在益阳，两军摆开阵势后，做好准备前去与关羽会谈的鲁肃，遭到其他将领反对，恐怕他孤身前去会有变故，连连劝说放弃这个想法。他说：「事到如今，最好的办法是开导、劝说。刘备忘恩负义，是非还没有最后的结论，关羽不可能有打算谋害我的性命的想法！」

决定之后，派人前往邀请关羽会面，约定将自己的部队远离百步之外，唯有贴身的将领可以带佩刀相见。两人见面之后，鲁肃责问为何不返还三郡，遭到关羽反驳：「乌林那次战役，刘左将军直接参战，竭尽全力打败了敌人，难道白白辛苦，却没有拥有一块土地的权力？您却要来收取土地了吗！」

鲁肃也反驳：「这话不对！开始在长阪会面时，左将军的部众抵挡不了曹操一军人马，智竭计穷、士气低落、势力衰颓，还打算远逃投奔吴巨，那时都想不到会有今日局面。我们主公可怜左将军无处守身，不吝惜土地和百姓的劳役，使他有落脚之地，帮助他解决困难。左将军却自私自利，虚情假意，辜铡恩德，损坏我们的友好关系。现在左将军已经得到益州，有了力量与根据地，又想兼并荆州，这样的事连普通人都不忍心做，何况领导一方的领袖人物！」关羽无话可答。

正当此时，魏公曹操将要攻打汉中的消息传到公安，恐怕益州有失的刘备，赶紧派使者求和。孙权命令诸葛瑾答复，愿意重修旧好。双方约定以湘水为界，确定荆州的所有权：长沙、江夏、桂阳以东归属孙权，南郡、零陵、武陵以西归属刘备。至于遭到吕蒙欺骗的郝普，在江东把零陵交还的同时，将他与其他不愿效力的三郡官员一并遣归刘备。

魏军突破氐族地区后终于抵达南郑西南方约二百五十里远的阳平。知道大军压境的张鲁，心生恐惧，打算以交换自身安全为条件，举汉中全境投降，遭到得知消息的弟弟张卫反对，自请率兵众数万，在阳平山上横向筑城墙十余里，相信能凭借关隘坚守，让魏军知难而退。

想当初凉州从事及从武都投降过来的人都说：「张鲁容易被击败，阳平城外的南、北山相距很远，无法防守。」等大军开到阳平，亲自实地观察的曹操，发现事情完全不是叙述所说，地形甚至更为棘手，不禁感叹：「别人的揣度，很少能令人满意的。」攻打阳平山的张卫守军时，山势险峻集难攀登，不仅难以攻取，期间士兵更是死伤众多外，更加上因为轻信揣度将辎重留在后方，每人只携带数日粮秣，全军陷入缺粮的情况。

遭逢挫折的曹操心情沮丧，想让军队切断山道后撤走，派护军将军夏侯渊、武卫中郎将许褚喊回山上的战士。前部军队在夜间迷路，误入张卫军营，营内士兵大为惊慌、四逃溃散。侍中辛毗、主簿刘晔等人跟在迷路士兵之后，和夏侯渊、许褚两人说：「我军已经占据了敌人的重要据点，敌人已经溃散。」夏侯渊等人起初还不信，等到亲眼目睹证实后才回去报告，受命继续领兵攻打，不敌的张卫等人乘夜逃走潜回汉中，阳平终于落入魏军手中。

曹操升任丞相之后，在曹丕建议下从世子身旁的文学掾转丞相主簿的司马懿，与蒋济都在随军之列，进入南郑后提出建议：「刘备靠奸诈劫持刘璋，蜀人还没有诚心归附，他却远行争夺江陵，这是个不能失去的好机会。现在我们攻克了汉中，益州受到震动，此时进兵攻击，势必会使的初生益州政权土崩瓦解。圣人不能违背天时，更不能错过良机。」曹操摇了摇头说：「人都是苦于不知足，既得到陇地，又眼望着蜀地吗！」

同样随军的刘晔听出同僚计策的厉害之处，赶紧接着说：「刘备，是人中豪杰，做事有章法，但是缓慢；取得蜀地时间不长，蜀人还没有为他所用。我们刚刚攻取汉中，蜀地受到很大震动、恐慌，必然会自行崩溃。以主公的英明，趁他们崩溃时率领大军压境，一定能取胜。如果稍有迟缓，诸葛亮擅长治国而为相，关羽、张飞勇冠三军而为将，蜀地人民安定以后，据守险要之处，我们就很难进攻了。现在不去攻取，必将成为我们的后患。」

听着这些建议，看着两人的曹操，想起之前的事情：听说司马懿有狼顾之相，不信世间有人能够做出狼顾动作的曹操，想要试探是否属实。有一次，看到他在前面走着就说：「仲达，等一等！」。这时忽然冷不防的被叫住，猛地一回头看了曹操一眼，之后才转过身来，眼神就如同狼一般犀利。见此情况的曹操大惊，那时的人说有狼顾之相的人常常心怀叵测，有谋反之心。

此外，曹操曾做过一个梦，梦见三匹马同在一个马槽吃草。「三匹马同在一个马槽吃草」，不就是「三马吃一曹」的意思？三匹马将会吃掉曹家天下，这还得了？因此警告长子曹丕：「司马懿不是能够当臣子的人，他会干涉你的家事。」

对于来自父亲的警告，和司马懿交情很好的曹丕当做耳边风，没有放在心上。反倒是听说曹操对他有戒心的司马懿，为了消弭怀疑，每天勤于公务夙夜匪懈，从公文到马匹，从内务到外勤，事必躬亲，吃苦耐劳。也因此日后曹丕将他推荐给父亲，担任丞相主簿兼东曹属。

曹操想着这两个人，再想着他们拼命劝自己南攻益州的表情，又想到许都看似安稳，实则暗潮汹涌，实在不适合此时再发大军征讨，于是回绝两个谋士的建议，让大军在南郑休整，一面等待张鲁来降。

七天后，从蜀地前来投降的人口中得知：「蜀中一天发生数十次惊忧，守将虽然以斩杀来弹压，仍然安定不下来。」曹操随即问刘晔：「现在还能进攻吗？」刘晔摇头：「现在蜀地已初步安定，不能再进攻。」

八月，去年没有发生的冲突还是来了，这次主动发动攻击的反而是江东。孙权率军十万围攻由张辽、李典、乐进率七千人驻守的合肥。曹操征讨张鲁之前，交代《合肥密教》给合肥护军薛悌，在封套边上写：「敌人来了，再打开看。」孙权杀到后，薛悌打开信后上面写道：「假若孙权到来，张、李将军出战迎敌，乐将军守城，护军不要参战。」

薛悌，字孝威，兖州东郡人。在陈宫引吕布入侵的时候，担任兖州从事，帮助程昱、荀彧等人坚守鄄城县、范县及东阿县三地。平定冀州后，曹操任命薛悌及东平人王国为左右长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