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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02(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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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02

木门谷是汉中古道之一,东西两面雄山壁立千仞,中间一线空谷,宛若门户。在这之中有一条稠泥河自北向南流入汉水,有一段不足三里长的极窄处,用一将当关,万夫莫开形容决不为过。在这样的地方设弓弩埋伏,绝对会死伤惨重,天下尽知蜀汉的强项就在于此,就不用说经过丞相诸葛亮改良过后,箭上有毒,杀伤力更是远胜一般弓弩。

曹魏追击部队行进到木门谷极窄处时,突然两边弩箭齐飞,来不及抵御之下,张合大腿中箭,部下见状赶紧将他救出战场,可惜伤势过重,回营后没多久咽气身亡,追随曹操至今最后一位老将就此永别人世。

张合用兵机变无双,懂得战术变化,擅于安营布阵,会根据地形布置战略战术,没有他预料不到的情况,上至诸葛亮,下至蜀国大将无不非常忌惮。虽然是武将,很喜欢与儒士交往,曾经推荐同乡卑湛,说他通晓经学,品德高尚,明帝曾在《答张合诏》表示:

「昔祭遵为将,奏置五经大夫,居军中与诸生雅歌投壶。今将军外勒戎旅,内存国朝,朕嘉将军之意,今擢湛为博士。」

意思是说:「从前祭遵当将军的时候,奏请设置五经大夫,即便在军营中,也和儒士进行唱诗、投壶的游戏。现在将军您统军在外,在内还注意维护朝廷的礼仪。朕非常赞赏将军的美意,准许提拔卑湛为博士。」

既然蜀汉已经撤退,司马懿下令将张合的遗体运回洛阳,除雍、凉留守部队外,其余部队立即拔营撤回长安休整。

七月,明帝又得皇子,大喜之余下诏大赦。东阿王知道侄子现在心情好,赶紧先上《皇太子生颂》作为祝贺:

「于我皇后,懿章前志。克纂二皇,三灵昭事。祗肃郊庙,明德敬惠。潜和积吉,钟天之厘。嘉月令辰,笃生圣嗣。天地降祥,储君应社。庆由一人,万国作喜。喁喁万国,岌岌群生。禀命我后,绥之则荣。长为臣妾,终天之经。仁圣奕世,永戴明明。同年上帝,休祥淑祯。藩臣作颂,光流德声。吁嗟卿士,祗承予听。」

等到确定明帝心情大悦之后,曹植才笔蘸饱墨,上书他的真正想法《求通亲亲表》:

「臣植言:臣闻天称其高者,以无不覆;地称其广者,以无不载;日月称其明者,以无不照;江海称其大者,以无不容。故孔子曰:『大哉尧之为君!惟天为大,惟尧则之。』夫天德之于万物,可谓弘广矣。盖尧之为教,先亲后疏,自近及远。其《传》曰:『克明峻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及周之文王亦崇厥化,其《诗》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是以雍雍穆穆,风人咏之。昔周公吊管、蔡之不咸,广封懿亲,以藩屏王室,《传》曰:『周之宗盟,异姓为后。』诚骨肉之恩爽而不离,亲亲之义实在敦固,未有义而后其君,仁而遗其亲者也。

伏惟陛下资帝唐钦明之德,体文王翼翼之仁,惠洽椒房,恩昭九族,群后百寮,番休递上,执政不废于公朝,下情得展于私室,亲理之路通,庆吊之情展,诚可谓恕己治人,推惠施恩者矣。至于臣者,入道绝绪,禁锢明时,臣窃自伤也。不敢乃望交气类,修人事,叙人伦。近且婚媾不通,兄弟乖绝,吉凶之问塞,庆吊之礼言废,恩纪之违,甚于路人,隔阂之异,殊于胡越。今臣以一切之制,永无朝觐之望,至于注心皇极,结情紫闼,神明知之矣。然天实为之,谓之何哉!退惟诸王常有戚戚具尔之心,愿陛下沛然垂诏,使诸国庆问,四节得展,以叙骨肉之欢恩,全怡怡之笃义,妃妾之家,膏沐之遗,岁得再通,齐义于贵宗,等惠于百司,如此,则古人之所叹,风雅之所咏,覆存于圣世矣。

臣伏自惟省,无锥刀之用。及观陛下之所拔授,若以臣为异姓,窃自料度,不后于朝士矣。若得辞远游,戴武弁,解朱组,佩青绂,驸马、奉车,趣得一号,安宅京室,执鞭珥笔,出从华盖,入侍辇毂,承答圣问,拾遗左右,乃臣丹诚之至愿,不离于梦想者也。远慕《鹿鸣》君臣之宴,中咏《棠棣》匪他之戒,下思《伐木》友生之义,终怀《蓼莪》罔极之哀。每四节之会,块然独处,左右惟仆隶,所对惟妻子,高谈无所与陈,发义无所与展,未尝不闻乐而拊心,临觞而叹息也。臣伏以为犬马之诚不能动人,譬人之诚不能动天。崩城、陨霜,臣初信之,以臣心况,徒虚语耳。若葵藿之倾叶,太阳虽不为之回光,然终向之者,诚也。臣窃自比于葵藿,若降天地之施,垂三光之明者,实在陛下。

臣闻《文子》曰:『不为福始,不为祸先。』今之否隔,友于同忧,而臣独倡言者,窃不愿于圣世使有不蒙施之物。有不蒙施之物,必有惨毒之怀,故《柏舟》有「天只」之怨,《谷风》有「弃予」之叹。故伊尹耻其君不为尧舜,孟子曰:『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其君者,不敬其君者也。」臣之愚蔽,固非虞、伊,至于欲使陛下崇光被时雍之美,宣缉熙章明之德者,是臣忄娄々之诚,窃所独守,实怀鹤立企伫之心。敢覆陈闻者,冀陛下倘发天聪而垂神听也。』

他所想的是:「臣曹植上言:我听说上天声称它高的原因,是因为它无所不覆盖;大地声称它广博的原因,是因为它无所不托载;日月声称它们明亮的原因,是因为它们无所不照临;江海声称它广阔的原因,是因为它无所不包容。因此孔子说:『伟大啊!尧作为国君,只有上天是高大的,只有尧能效法它。』上天对于万物的覆盖,可以说是弘大广远了。尧制定教令法则,先同姓后异姓,从身边扩展到远方。他的《传》说:『要选拔那些才能出众的人,让他们去亲睦九族。九族之人亲睦之后,再安定而教化百姓。』到了周文王时代,也推崇这种教化。《诗》说:『为自己的妻子做出示范,把这种精神推广到兄弟之间,用来保卫家国。』因此这种亲近和睦的做法,诗人通过诗篇来歌颂它。从前周公伤于管叔、蔡叔对王室有异心,因此广泛地分封周王室的至亲之人,用来作为周王室的屏障。《左传·隐公十一年》说:『在周王室的宗族盟约中,姬姓以外的人排列在后面。』这确实是兄弟之恩,疏远而不分离,以血缘关系连接的宗族之亲,实在是牢固,没有重视义理而把他的君王放在身后、讲究仁爱而忘记他亲骨肉的人。

陛下禀赋大帝唐尧圣明的德行,实践周文王恭敬的仁爱,仁惠遍于后宫,恩德昭明九族之亲。各王侯百官,轮番休息,按次序入朝当值。执政之人不在官府耽搁政务,又可在自己家立体察民情。宗亲义理的道路畅通,庆贺吊唁的亲情得以展现,确实可以说是恕己治人,推广仁惠普施恩泽的人了。至于想我这样的人,与宗亲之间的关系断绝,在盛明之世不能入朝,自己私下感到伤痛。不敢指望与朋友相交往,往来于宗亲之间,接叙长幼之情。宗亲之间又不通婚姻,兄弟之情断绝,有吉凶之事不能问候,庆贺吊唁的礼仪被废弃,恩情之分,比陌生人还厉害;互相隔阂之大,远远超过胡地与越地。我由于规定而永远失去上朝入见的希望。至于内心向往于魏宫、结情朝廷的心情,也只有神灵才会知道了。但这确实是天意如此,我还能对此说什么呢!退而想到各王侯,常有相亲相聚的想法,希望陛下广布恩德而降诏,使各王国互相能有庆贺慰问之事,在一年四个气节日中得以欢聚,用来叙述兄弟之间的欢情,保全这种和顺的厚意。妃妾的家族、化妆品的赠送,每年能往来二次,对宗室之家普施仁义,对于百官等赐下恩惠。这样做,那么古人所赞叹的,诗篇中所歌颂的东西,就可以重新存在于圣明的时代了。

臣退身自思,自己还有一些微末的用处。同时观看陛下所提拔的人,如果将我当做异姓之人来看待,我私下忖度,也不会排在朝臣之后啊。如果能够辞去王侯的爵位,戴上武官的帽子;解下红色的绶带,佩上青色的,在驸马都尉或者奉车都尉中获得一职位,安住在京师之中,手执马鞭而挂笔,外出跟随华盖,入宫侍奉陛下,承接回答圣皇之问,在圣皇身边纠正朝中的一些过失,这就是我心中最大的愿望,即使在梦中也不离开的想法。远远地羡慕《鹿鸣》中的君臣宴会,中间歌颂《棠棣》中兄弟无猜的告诫,低头而思《伐木》中朋友相故的情义,最终心怀《蓼莪》的无极之哀。每年四时会气节之日,一个人孤独地闲居,身边的人只有仆人,所面对的只有妻子,要深谈却没有和自己谈话的人,要阐述道理却没有畅叙的地方,为听不到音乐而捶胸,对着酒杯而叹息。

我认为狗马的诚心不能感动人,就像人的诚心不能感动上天一样。杞梁的妻子哭泣而城为之崩塌,邹衍哭而夏日降霜的事情,我最初还是相信的,如今用我的心境去衡量,只是虚言罢了。就像是葵花面对太阳斜叶,太阳即使不能对它反光,但葵花却终究向着太阳,这是诚心。我私下将自己比作葵花,至于能降天地那样的博施,下降日月星那样光明的人,实在就是陛下。我听《文子》说:『不做福的起点,不做祸的开端。』如今的隔离,使兄弟同忧。而我率先发出这个倡议的原因,在哪里呢?我私下不情愿在圣王之世使之有不受蒙施圣恩的人,有不受蒙施恩惠的人,必定有怨恨至极之情。因此《柏舟》中有『天不信人』的怨情,《谷风》中有『抛弃我』的感叹。伊尹认为他的君王不如尧舜而感到耻辱,《孟子》说:『不用舜所用来侍奉尧的态度来侍奉他的君王的人,就是不恭敬他的国君担任。』臣的性情愚顽鄙陋,本来不如虞舜、伊尹,至于想要使陛下推崇广被和善之美,传播光明显著的德行的,就是出自我这谨慎恭敬的诚心。我私下所独自保持的,就是突出疏身而立的情操。敢于再把这种想法陈述出来让陛下听到的原因,是希望陛下或许发天聪而降神听。」

心情正佳的明帝,在洛阳宫中收到这位亲叔叔的来信,下《诏报东阿王植》:

「盖教化所由,各有隆弊,非皆善始而恶终也,事使之然。故夫忠厚仁及草木,则《行苇》之诗作;恩泽衰薄,不亲九族,则《角弓》之章刺。今令诸国兄弟,情礼简怠,妃妾之家,膏沐疏略,纵不能敦而睦之,王援古喻义备悉矣,何言精诚不足以感通哉?夫明贵贱,崇亲亲,礼贤良,顺少长,国之纲纪,本无禁固诸国通问之诏也,矫枉过正,下吏惧谴,以至于此耳。已赦有司,如王所诉。」

终于在经过文帝一朝与到明帝这时,曹植的努力终于有所成果,愿意放松对曹氏宗族的监视:「教化的推行,各有兴盛和衰落,不都是开始完善,终局非坏不可,是时势迫使它这样。现今只是让各封国兄弟之间人情礼仪间化,妃妾母家减省脂粉馈赠,没有禁止各封国往来问候的诏命。矫枉过正,下边的官吏害怕受到谴责,才造成您说的那种状况。已命令主管官员,照您的意见办。」

得知明帝同意对诸王的放松后,赶紧再上《陈审举表》:

「臣闻天地协气而万物生,君臣合德而庶政成。五帝之世非皆智,三季之末非皆愚,用与不用,知与不知也。既时有举贤之名,而无得贤之实,必各援其类而进矣!谚曰:『相门有相,将门有将。』夫相者,文德昭者也;将者,武功烈者也。文德昭则可以匡国朝,致雍熙,稷、契、夔、龙是也。武功烈则可以征不庭,威四夷,南仲、方叔是矣。昔伊尹之为媵臣,至贱也;吕尚之处屠钓,至陋也。及其见举于汤武、周文,诚道合志同,玄谟神通,岂复假近习之荐,因左右之介哉!《书》曰:有不世之君,必能用不世之臣;用不世之臣,必能立不世之功。殷、周二王是矣。若夫龌龊近步,遵常守故,安足为陛下言哉!故阴阳不和,三光不畅,官旷无人,庶政不整者,三司之责也。疆、场**,方隅内侵,沿军丧众,干戈不息者,边将之忧也。岂可虚荷国宠而不称其任哉!故任益隆者负益重,位益高者责益深。《书》称『无旷庶宦』,《诗》有『职思其忧,』此其义也。陛下体天真之淑圣,登神机以继统,冀闻康哉之歌,偃武行文之美。而数年以来,水旱不时,民困衣食,师徒之发,岁岁增调。加东有覆败之军,西有殪没之将,至使蚌蛤浮翔于淮泗,鼲鼬喧哗于林木。臣每念之,未尝不辍食而挥餐,临觞而扼腕矣。昔汉文发代,疑朝有变。宋昌曰:『内有朱虚、东牟之亲,外有齐、楚、淮南、琅邪,此则盘石之宗,愿王勿疑。』臣伏惟陛下远览姬文二虢之援,中虑周成、召、毕之辅,下存宋昌盘石之固。昔骐骥之于吴阪,可谓困矣!及其伯乐相之,孙邮御之,形体不劳,而坐取千里。盖伯乐善御马,明君善御臣;伯乐驰千里,明君致太平。诚任贤使能之明效也。若朝司惟良,万机内理,武将行师,方难克弥,陛下可得雍容都城,何事劳动蛮驾暴露于边境哉!臣闻『羊质虎皮,见草则悦,见豺则战,』忘其皮之虎也。兮置将不良,有似于此。故《语》曰:『患为之者不知,知之者不得为也。』昔乐毅奔赵,心不忘燕;廉颇在楚,思为赵将。臣生乎乱,长乎军,又数承教于武皇帝,伏见行师用兵之要,不必取孙吴而暗与之合。窃揆之于心,常愿得一奉朝觐,排金门,蹈玉陛,列有职之臣,赐须臾之问,使臣得一散所怀,抒舒蕴积,死不恨矣!被鸿胪所下发士息书,期会甚急。又闻豹尾已建,戎轩鹜驾,陛下将复劳玉躬,扰挂神思。臣诚竦息,不遑宁处。愿得策马执鞭,首当尘露,撮风后之奇,接孙吴之要,追慕卜商,起予左右,效命先驱,毕命轮毂,虽无大益,冀有小补,然天高听远,情不上通,徒独望青云而拊心,仰高天而叹息耳!屈平曰:“国有骥而不知乘,焉皇皇而更索。”昔管、蔡放诛,周、召作弼,叔鱼陷刑,叔向匡国。三监之衅,臣自当之。二南之辅,求不必远,华宗贵族,藩王之中,必有应斯举者。故《传》曰:『无周公之亲,不得行周公之事。』唯陛下少留意焉!近者汉氏广建藩王,丰则连城数十,约则飨食祖祭而已。未若姬周之树国,五等之品制也。若扶苏之谏始皇,淳于越之难周青臣,可谓知时变矣。夫能使天下倾耳注目者,当权者是矣。故谋能移主,威能慑下,豪右执政,不在亲戚。权之所在,虽疏必重;势之所去,虽亲必轻。盖取齐者田族,非吕宗也;分晋者赵魏,非姬姓也。惟陛下察之!苟吉专其位,凶离其患者,异姓之臣也。欲国之安,祈家之贵,存共其荣,没同其祸者,公族之臣也。兮反公族疏而异姓亲,臣窃惑焉!臣闻孟子曰:『君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兮臣与陛下践冰履炭,登山浮涧,寒温、燥湿、高下共之。岂得离陛下哉!不胜愤懑,拜表陈情。若有不合,乞且藏之书府,不便灭弃。臣死之后,事或可思。若有毫厘少挂圣意者,乞出之朝堂,使夫博古之士纠臣表之不合义者,如是则臣愿足矣。」

曹植的想法就是让曹氏诸王能够出来为国家效力,避免权臣坐大:

「臣听说天地阴阳二气和协而万物生长,君臣之德合一而诸多政事成功。五帝的时代不都是聪明的人,夏、商、周三代的末年不都是愚陋之人,在于使用与不使用,知人与不知人。当时已有举贤才的名声,却无得贤才的事实,因此一定要提拔与自己志同道合的人而推荐上去。谚语说:『相国之家出相才,武将之门出将军。』相国,是文德昭著的人,将军,是武功显赫的人。文德昭著就可以正国朝,致太平,稷、契、夔、龙就是这样的人。武功显赫就可以征讨叛乱之人,威服四方,南仲、方叔就是这样的人。从前伊尹作为有莘氏女的陪嫁奴隶,地位非常低贱;吕尚在朝歌卖肉、蟠溪垂钓的时候,是非常浅薄的人,到了他们被商汤、周文王所推举的时候,确实是志同道合,神机妙算如与神灵相通,难道还去借助天子身边人的推荐,依靠其左右之人的介绍吗!古代的书传上说:『有不同寻常的国军,就必定能任用才华出众的大臣;任用这样的大臣,一定能立异乎寻常的大功。』商汤、周文二王就是这样的人。至于那些拘于小节,见识短浅,毫无开拓精神的人,怎能向陛下进纳雅言呢!因此阴阳不和,三光不通,官府空无能人,众多政事得不到处理的原因,是司徒、司马、司空三公的责任。边疆动**不安,邻国军队入侵,军队覆没损失惨重,战争连续不断的现象,这都是边关将士所担忧的事情。难道可以空受国家的恩宠,而不称其职吗!因此责任越大的人负担越重,地位越高的人职责越广。《尚书》上赞扬『不使众官府空无贤人』,《诗经》有『有关的官员考虑他的职责之事』,这恐怕就是其义所在。

陛下怀有美圣的自然之性,登上帝王之位而继承先王之业,希望听到君明臣良之歌,止武行文的美闻。然而几年以来,水旱之灾时常降临,百姓困于衣食,因战争调拨徭役的人数,年年增加。加之东方有战败的军队,西面有被歼灭的将帅,从而使蚌蛤在淮泗之水漂游,鼲鼬在树林喧哗。臣每当想到这些事情,未曾不停食而弃餐,面对酒杯而握住手腕。从前汉文帝从代国出发时,怀疑朝廷有意外的变化。宋昌说:『在朝内有朱虚侯刘章、东牟侯刘兴居这样的皇亲,朝外有齐、楚、淮南、琅邪各侯国的诸王,这就是如同盘石一样的宗亲,希望代王不要怀疑。』

臣私下认为陛下上可看虢仲、虢叔对周文王的圆柱,中可思考召公、毕公对周成王的辅佐,下可存宋昌所说的牢固的宗族之亲。从前骐骥在吴阪的时候,可以说是很窘迫的,等到了伯乐审察它,孙邮驾驭它的时候,可使之身体不辛苦,轻松到达千里之外。伯乐善于相马,明君善于用臣;伯乐相马可驰千里,明君善于用臣可获得太平,这确实是任用贤良驱使有才能的人所带来的明显的效应。从前段干木在里巷修德,秦国的军队为此而停止进攻,魏文侯得以平安。司马穰苴在边境接受任命,燕、晋二国为此而撤兵,从而使齐景公无祸患。这都是明德尊贤所带来的效果。希望陛下施展殷高宗在傅岩地区选拔人才那样的明德,从而显示武丁中兴那样的丰功。如果朝廷的有司都是贤良之人,繁杂的政事就可以在朝廷内处理,武将率军出征,各方之难就会被阻止,陛下可以从容地安居京师,何必亲自辛勤地率军出征,到边境去征伐敌人呢?

臣听说『羊虽然披上虎皮,但见到青草依然欢喜,见到豺狼时还是战栗,忘记身上披的是虎皮。』如今设置的将官有名无实,与此有相似之处。因此俗语说:『担心做事的人不知其所以外,知其所以然的人就不能去做了。』从前乐毅投奔赵国,内心还念念不忘燕国;廉颇身在楚国,还想成为赵国的将军。臣出生在动乱的年代,在军营中长大,又多次在先父武皇帝面前蒙受教会,亲眼所见行军用兵的要领,而不必取来孙武、吴起的兵书暗中与之相合。我私下在内心忖度,常常希望得到朝见侍奉天子的机会,推开皇宫的金门,脚踏玉石的台阶,排在有职位的大臣的行列,赐给我片刻的空余时间,让我能一吐心中所思,抒发蕴积的感情,就死而无憾了!刚接到鸿胪官所下发的征调士人子弟的命令,期限很急。又听说豹尾已在后车设立,兵车驰驾,陛下要再次劳动玉体,劳心费神地出征。臣确实惶恐不安,不能安闲地居住在藩国。希望能够随陛下出征,跃马扬鞭,首当其中,提取风后的奇术,承接孙武、吴起作战的要领,上追慕卜商,启发身边的人,效命而驱马进击,在轮毂下献出生命,即使不能立大功,也希望能有小的补益。但是圣皇离我很遥远,我这赤诚之情不能上通,只有独自王者天空的青云而捶胸,面对高空而叹息罢了。

屈原说:『国中有良马而不知骑乘,何必忙忙碌碌地再去寻找呢?』从前管叔被杀,蔡叔被流放,周公、召公成为天子的辅政大臣;叔鱼触犯刑法,叔向匡正国法。三监的罪过,臣子对之,二南的辅政,去寻求的话不会遥远,在皇室贵族和诸藩王中一定会有效法召公、叔向、二南这样的人。因此书传上说:『没有周公这样的宗亲,就不能做出周公这样的辅政之事。』还希望陛下对此稍稍留意!距今不远的汉王朝高祖刘邦广泛封建诸侯王,大的有连城几十,小的只可饱食祭祖而已,不如周王室把诸侯封为五个等次的爵位而建立藩国。像扶苏劝谏秦始皇,淳于越反驳周青臣,可称得上是知时而通权变了。能使天下倾耳瞩目的人,就是身执朝政的人了。因此大臣的谋略能改变君主的意图,君主的天威能统摄下民,朝中如有士族豪强中有权力的人来执政,皇亲就不复存在了。权力在手,虽然不是皇亲,但其地位尊贵;权力离手,即使是皇亲,也会微不足道。因此取代齐国的是田氏家族,并不是齐国宗室;瓜分晋国的是赵、魏家族,并不是魏国宗室。请陛下仔细想一想。在国家太平时茍且独占权位,在国家危难时逃离的人,都是与皇族异姓的大臣。想要国家平安,祈祷家族的富贵,生存的时候共享富贵,死的时候同赴患难的人,是皇族中的大臣。如今却反过来,皇族被疏远,异姓被亲近,臣私下感到疑惑!臣听《孟子》说:『君子在境遇不顺时就独善其身,在仕途畅通时就使天下之人都得到好处。』而臣愿与陛下踏冰踩炭,登山渡水,处寒暑,经燥湿,同赴国难,难道能远离陛下吗?

内心愤懑之情无法抑制,因而上表陈述衷情。如有不合时宜之处,请暂时将它收藏归档,不要立即丢在一边。臣死之后,表中所言之事可引人深思。如果表文中有丝毫可引起陛下留意的地方,请把它在群臣中公布出来,让那些通晓古代事理的人纠正臣表文中不合道义之处,能这样的话臣就心满意足了。」

他的想法是从曹魏政权的根本利益出发,以周、秦、汉代为什么会灭亡的过去,阐述犯上作乱的人不是皇族自己人,全都是异姓篡夺,以此证实皇亲诸侯在护卫王室的作用。更用田氏代齐、三家分晋的史实,提醒明帝要亲公族、远异姓,防患于未然。当然不是要像秦朝那样逐外卿,时代也不同,多份心思却是必要的。

这回明帝仅是回文赞赏叔叔的远虑后就没有下文,让曹植灰心丧志,随后写下《怨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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