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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惠通桥上的枪声(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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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绕过几道拐,很快就能追上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快点儿!”周弥生说着,看到周鉴塘和山口岩已经上马,喊一声“留神啊”!一左一右,分别朝两人的马后甩了一鞭子。两匹马嘶叫着,撒开蹄子就朝惠通桥方向跑去。

阿忠愣了一下,赶紧吆喝马帮:“跟上!快跟上!”

盘山公路上,两队人马你追我赶,马蹄声、吆喝声、呼喊声响成一片,忽而上下之间似乎并驾齐驱,却鞭长莫及;忽而眼看着就要迎头撞上,中间却又隔着杂草乱石。

周弥生看见周鉴塘跑上了平路,借着拐弯时两人的直线距离最近,对父亲大声喊道:“爹,让山口叔叔不要管我们,先过惠通桥去保山,躲开茶姑!”

“好!”周鉴塘答应着,和山口岩并马狂奔,将周弥生的意思告诉了他。

山口岩回头看了一眼周弥生,举起马鞭扬了扬,对周弥生表示谢意,然后把马鞭重重地打在马屁股上。顿时,他的枣红马四蹄生风,呼啸而去。

这时候,跟在山口岩和周鉴塘后面的马帮才转过山弯跑出来,他们不知道周家父子和山口岩刚才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但看见前面的马在猛跑,也卯足了劲儿一味地继续往前冲,好像茶姑追的不是山口岩,而是他们马背上的货。这也怪不得他们,因为自古以来滇西都不缺抢货的马匪。马帮的潜规则之一是,一见有同伙跑起来,不问青红皂白,一窝蜂似的都会跟着跑。况且,这一次是老板跑在前面,他们哪有不追的道理?

周弥生眼见着山口岩走远,心里不再慌张,速度虽然没有慢下来,可心里却踏实了许多。一弯上弦月从树梢上钻出来,马蹄下的滇缅路顿时成了一条银练。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惠通桥了,周弥生回过头,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茶姑笑了笑,打马飞奔而去。

也就是一转身的工夫,周弥生发现父亲和阿忠他们停在了惠通桥东岸,似乎在等他。“看来,山口叔叔已经走远了。”周弥生想着,勒住缰绳,放慢速度,上了惠通桥,走到桥中心,突然转身,勒马停在了怒江之上。

惠通桥是怒江上唯一的一座桥,那些偶尔从这里匆匆经过的人记不住桥的名字,但记得住江的名字,于是,很多人便习惯把这座桥称作“怒桥”。

站在怒江上,听着怒江低沉的咆哮,感受着中秋峡谷中微微有些凉意的江风,周弥生顿生豪迈,仿佛自己是立马当阳桥的张飞。

但来者却不是曹孟德。

茶姑带人从桥西一路追来,到了桥头,丝毫没有犹豫就冲将过来。

桥东的人一阵惊呼,阿忠更是大叫:“小少爷快跑!”

周弥生没有跑,他也跑不了,茶姑根本没有给他转身的机会。不过,当茶姑的白马和茶姑一样直愣愣地杀到周弥生面前时,周弥生的白马还是在没有主人命令的情况下,喷着响鼻后退了几步。

“你站在桥中央,是想整哪样?快让开,我要砍掉那个日本鬼子的脑壳!”茶姑伸手指着周弥生吼道。

这一次,她不仅没有叫“弥生哥”,而且,伸手间还有一股凉气直逼周弥生的脖子。

周弥生非常清楚,这只指着自己的手正扣着一支精巧的袖弩。那是茶朴在中学时利用几个暑假给妹妹做的独家秘密武器,原理来自古老的诸葛连弩。袖弩里装的箭,可能煨了麻药、系着蓝色丝线,也可能煨了毒药、系着黑色丝线,当然,还有可能就只是一根根尖尖的小木棍,也就是她射内八卦木杆的那种——系着红色的丝线。不过,周弥生相信,茶姑无论如何也不会用这只袖弩射自己,所以,他笑着说:“茶土司一言九鼎,他老人家都已经放了山口叔叔……”

“我爹一言九鼎,并不等于我也一言九鼎,我可管不了那么多的鼎。我只要为我哥报仇!”茶姑打断周弥生的话,露出小姑娘一半儿任性一半儿撒娇的本色。

周弥生听茶姑这样说,笑得更厉害了:“茶姑,山口叔叔已经走远了,你追不上他,回去吧。”

“呸,一口一个山口叔叔,一口一个山口叔叔,他是你的哪样叔叔?他是日本鬼子!我哥在战场上被日本鬼子打死了,你却在这里把日本鬼子叫‘叔叔’。周弥生,你不配做我哥的同学!”茶姑越说越激动,本想用袖弩的,可距离太近,无法下手,便灵机一动,闪电一般从旁边人手里抓过土枪、对准周弥生的额头,声嘶力竭地吼道,“我不会用袖弩射你的,你不配!你只配用打野兽的土枪!”

霎那间,惠通桥上一片死寂,似乎连江风都被神一把收了。

周弥生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尽管周弥生坚信茶姑不会真的杀他,但他还是很担心土枪在这个已经红了眼的姑娘手里会走火。他瞪着茶姑,想: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砰!”

一颗子弹呼啸着从周弥生的侧面飞过来。

刚才把枪给茶姑的人,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身子便歪倒在了马背上。

茶姑大张着嘴、大睁着眼,头像是被人硬扳着,艰难地转了过去。

周弥生来不及想这是谁开的枪、那个人为什么开枪,完全处于本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调转马头,高叫一声:“忠叔,快走!”然后朝惠通桥东岸疾驰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神收走的风,似乎又被神放了出来。

茶姑站在风中,看着周家的人和马帮远去的方向,吼了一声:“你们把他带上,赶紧走,回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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