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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默契(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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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璆带着聂从犀到正堂去等,宋樽有些好奇地望了两眼聂从犀的背影,小声问:“康二哥,这就是咱们要找的那位贺家遗孤吗?咱们郎君对她真客气啊,还带她来看人质。”

兴康打掉宋樽拉自己袖子的手:“少废话。”

宋樽耸耸肩,跟着去了西厢,好言好语地将甘草和丘阳请去正堂。丘阳早便想看看是什么人将他们囚禁在此,还编出女公子的名头来哄骗他们,他倒要去会会这人,看能不能套出更多女公子的消息来。一进正堂,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丘阳却怔住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旁的甘草已经像炮弹一样弹射出去,抱住那人的腿哭道:“女公子,您没事,您真的还活着,是婢没用,没保护好您,呜呜呜……”陆璆眼尖,看到甘草扑过来便伸手轻撑了一下聂从犀的后背,她这才稳住身形,可斗篷的帽子却晃掉了下来。丘阳看到自家女公子面色尚佳,不像受了苦的样子,心稍微放下一些。

“万幸我们都活下来了,这还有许多人,莫哭了。你的腿如何,让我看看,还有阳叔,都好吗?”

丘阳长得一脸苦大仇深的严肃模样,开口却有些哽咽:“是某无用,没能护好女公子,让您只身犯险了。万一女公子有什么闪失,某如何向观主交代……”

宋樽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凶神恶煞地与他们斗在一处的恶徒吗?他没记错的话,起冲突的时候就是这位阿叔打断了一个侍卫的胳膊,那个哭的凄凄惨惨的丫头,一拳打的他兄弟倒退了三步。兴康见他没个正形,抬肘捅他一记,宋樽这才敛容站好。

甘草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聂从犀摸了她的脉才放下心来。接着又检查丘阳的情况,问他脚伤如何,一番关切后才分主客落座。丘阳脚有不便,陆璆也让宋樽给他添了个座席。

“还未谢过郎君救命之恩。此前关心我家女公子安危,多有冒犯之处,还请郎君海涵。”丘阳此时已完全平静,对陆璆自然是十分客气,“郎君相助之恩,天净观自当报偿。女公子是观主爱徒,郎君于危难时援手,代本观照顾女公子,无论何等要求,本观都会竭力而为。”丘阳不傻,此人年纪轻轻手下却有一众好手,又花这么大的力气相助,定不是为了金银财帛。既然有所图谋,那就可以商榷。不过这一切都应交给观主,找了观主,可就不能再找女公子了。

陆璆哪里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他颔首受了这谢,却不答话,转头对聂从犀说:“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还白饶一个。”再厉害的观主他也不感兴趣,他只跟小翁主做交易。

“多谢你。”聂从犀心里明白,“来王都之时我们偶遇了丰世子,他已派人回观里送信,师父会再派人来证实我的身份,那时我再进宫。现在我暂住在玄真观,丰世子担心我的安危,派了人手来照看,可玄真观毕竟人多眼杂,往来并不方便,也不利于你们养伤。阳叔、甘草,你们重伤初愈,还是先在王郎君这里修养吧。”

这话中的意思,竟是信任王郎君多过丰世子。陆璆放松身体往后靠,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丘阳却不同意这样的安排:“等观主派人来自然好,可是我们怎能不护在女公子身边呢?危险可不会因为女公子到了王都就不找上门啊。”

“丰世子既然护我进了王都,一定会禀告大王。大王既然知道了,其他人手再毒也要顾及些,毕竟在王都呢。”聂从犀说,“你们在王郎君这里,万一真有事也好策应,若都在一处,岂不容易让人一网打尽?王郎君会同我一起回玄真观,你们放心。”

就是有他这个目的不明身份不明的人在,丘阳才这么不放心!他坚持:“即便如此,也该让甘草丫头跟回去,女公子身边没个自己人照顾起居是不行的。”

聂从犀还要再说,陆璆却先开口了:“丘先生说的是,你不能没有腹心之人在身边,我虽跟你一起回去,但却不便贴身照料,有甘草在我们都放心。”聂从犀没料到他竟主动开口放人,这真是意外之喜了,“不过甘草突然出现有些奇怪,你身边还有两个眼线呢。咱们暗处的人不能暴露,便说是你雇我之时,多花了一份钱请江湖上的朋友寻找当日东召山幸存者的下落,运气好找到了甘草。明日我派人将她送回玄真观,送她回来的人你也顺势留下做个护卫,如何?”聂从犀自然不会拒绝,陆璆想了片刻,点了兴康干这个活。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陆聂二人便原路悄悄返回玄真观。陆璆武艺高强,身手极为轻巧灵敏,将聂从犀送回屋里完全没惊动任何人。他正准备离开时,聂从犀却出声道:“等等。”陆璆站住了,等着她的下文。

“若非你派人搜寻,阳叔未必能活下来,此恩我铭记在心。”说着,她福身郑重行礼。陆璆本是背对着她的,听到布料摩擦地声音立刻回过身来,握拳接她的胳膊止住这一礼:“你这样客气我反倒不习惯了,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冷漠态度我瞧着熟悉些。”

这怪话倒惹的聂从犀一笑。她是不愿意和旁人有太多牵扯的,她要做的事太难、太险,她不想连累无关的人。可陆璆救了阳叔和甘草,她便很难做出那样的冷脸,只能在陆璆在意的事上多尽一份力。

“这几日我天天去影香亭看棋局的事,你肯定是知道的。今日你不来找我,明天我也要去寻你的。影香亭那盘棋是我师父设的,他的棋风没人比我更熟悉。解法我已琢磨出来了,我们就从这事上下手……”

了却一桩心事,聂从犀这一晚睡的格外好,第二天醒来时天光大亮,兴康已带着甘草在院中等候了。

“女公子,奴婢终于找到您了!”按照昨晚说好的,聂从犀与甘草来了出主仆重逢,陆璆、兴康也演了出侠肝义胆,让郭家的两位眼线和丰家的两个侍卫看了个过瘾。如此,甘草便随聂从犀住在主楼的二层,兴康被她指进了陆璆旁边那间厢房,俩人正好做邻居。

翁主亲自认下的,不会是什么阿猫阿狗,青萝看完热闹之后将心提了起来,这位姑娘一来,她还能找借口贴身伺候翁主吗?若是不能,那班夫人的吩咐……

人担心什么就会来什么,安顿好之后聂从犀便将青萝和杨媪叫到二楼,温声道:“这段时间多亏你们照料。甘草原是女侍骑,后做了我身边的女史,从前在宫中便服侍我。以后院里的事都由她安排,你们听从吩咐便是。”杨媪和青萝都唯唯称喏。杨媪一向没什么表情,青萝却暗地里皱眉,思忖着自己日后该如何行事。

聂从犀吩咐过之后便遣她们下楼了,主仆二人久别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聂从犀也要将自己后续的安排细细讲给甘草,好顺利推进计划。这一天起,每日去影香亭的人就变成了聂、陆与甘草,兴康若没有得到别的吩咐,有时也会跟着来。丰炼回王都之后十分忙碌,中间只来看了聂从犀一回,送了些时兴的玩意又匆匆走了,直到这日休沐才又得空来到观里。

“女善士对影香亭棋局很是感兴趣,天气好时总在那里闲坐。”初到之时给聂从犀送过早膳的那位李姓监院,见丰炼亲自来了,自然是要陪同的。

“有劳李监院了。”

“世子客气,这边请。”

入冬之后仍然常有游人来影香亭观棋,此处不过是个亭台,待久了还是有些冷的,于是每年霜降前后,玄真观都会用约四尺高的竹簾将影香亭下半截围了,以此挡风却又不遮挡视线。丰炼到时,便见聂从犀穿一件木槿色的缎面羊毛斗篷坐在亭中,看着棋盘沉思。王郎君还背着他的刀,平时挺桀骜的一个人在这小亭子里斜靠着柱子,低头很耐心地跟聂从犀说了句什么,引得她摇头轻笑。丰炼眼神微暗,大步走上前去说:“今日有风,怎还坐在亭子里看棋?”

因聂从犀是隐去身份住在这里的,丰炼也不行礼,倒像是来看望自家姊妹一般。聂从犀听到声音,站起来将手炉一举道:“甘草给我准备了,并不冷的。”被点到名字,甘草朝着丰炼福身。从前甘草便和聂从犀形影不离,丰炼本以为她路上遇难了,竟没想到还能找回来,是个福大的。丰炼略一打量,也朝她颔首。

“听说这棋局你已看了几日,背都能背下了,在屋里琢磨便是,何苦这样的冷天还坐在外面。”丰炼关切道。

“屋里哪有这样的意趣。”聂从犀笑言,“虽入冬了,这院子里还有些绿意,瞧着倒舒服。”

“也好。我让人寻了些时兴的首饰,你久离王都,日后若是出席宴会,总需要一些装点,你打扮地实在素净。”不说几位翁主,城中哪家女公子不是满头珠翠,而聂从犀头上连个金梳也无,就是简单的两个簪子,一根银的,另一根甚至是木的。上回丰炼来时便注意到了,心知是因逃命时行囊都丢了的缘故,回去就让人参照家中姊妹惯用的样式准备了些,今天恰好一齐送来。

“都是身外之物,不过还是多谢世子。”面对别人的好意,聂从犀客气道,“世子久居王都,对这棋局有何见地?”

丰炼扫了眼棋盘,笑言:“你是知道我的,勉强会背个棋谱,这样高深的棋局不是我所擅。”年少时自然因为好奇也研究过,不过丰炼对棋本就兴趣泛泛,见解不出就抛在脑后了,他是康侯世子,不必靠这些小巧出头。

“是,少时你就爱弓马,在宫学拿了第一也只向先王讨弓箭,那些好书都便宜了我。”自从再次相遇,聂从犀便不像小时候那样活泼,总是很沉静,丰炼偶尔说几句幼时的事情,她也只笑而不语,今日难得说起往日的趣事,丰炼很高兴,接道:“你小时候是个坐不住的,没想到后来进了宫学倒喜欢上了读书。我光想着为你置办用物,倒是忘了给你送些书来解闷,今天回去我便安排这事。”

两人说得高兴,除了陆璆周身半步,亭子里气氛倒是融洽。正说到丰家典藏的道经之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呵斥:“混账,敢拦我的路,什么亭子丰拾丹去得我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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