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光盾故居(第1页)
奥雷利亚斯的晨雾总带着股橡树林特有的清苦气,像被露水浸过的草药,贴在皮肤上凉得透心。天刚蒙蒙亮,主城北门的吊桥刚放下一半,伊索尔德就牵着两匹黑马站在桥边,红色法师袍的下摆被晨风吹得轻轻晃动,腰间星辰腰带的太阳吊坠泛着比雾色更淡的光——那是百年前埃瑞恩?光盾亲手交她保管的信物,边缘的纹路已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却仍是她唯一能靠近故居的凭借。
“这两匹是法师塔的‘雾行者’,脚力比普通战马好三倍,半个时辰就能到橡树林深处。”伊索尔德抬手拂去黑马鬃毛上的露珠,紫色眼眸扫过泽菲利思腰部,那里藏着块他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黑色石头,“从前我在老师出去征伐之后自己去故居,最多只能走到石屋门口的屏障前,再往里走,光元素就会排斥我,像有无数根细针往骨头里扎。”
泽菲利思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按在胸口。那块黑色石头从他在溪谷村麦田醒来时就系在腰间,冰凉的触感是混沌记忆里唯一的锚点,昨夜在驿站,石头曾短暂发烫,他梦见一片燃烧的黑暗,有个穿银甲的身影在黑暗里挥剑,剑光撕开夜幕时,他的指尖竟也泛起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淡金色微光——那是他失忆后第一次感觉到“异常”,却只当是梦境的残留,没有多想。
黑马踏着刚放下的吊桥往前走,蹄子踩在木板上发出“笃笃”的响,桥边晨巡的士兵看见伊索尔德的红色披风,立刻收了长矛,躬身行礼。
出了北门,青石板路渐渐变成泥土路,路边的野草沾着露水,扫过马腿时留下湿漉漉的痕迹。橡树林越来越近,树干从稀疏变得密集,粗壮得要两人合抱,枝叶交织在一起,把晨雾滤成细碎的光斑,落在地上像撒了把被揉碎的银箔。
“再往前走三里,就能看见故居的石屋了。”伊索尔德勒住缰绳,指着树林深处,“上次我来是三年前,那时石屋周围的藤蔓还没这么密,屏障的光也没现在这么亮——这几年里世界的波动越来越强,屏障好像在主动增强力量。”
泽菲利思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树林深处隐约透出淡金色的光,那光不像阳光,更像凝固的火焰,安静地裹着一座低矮的石屋。
黑马继续往前,约莫一刻钟后,石屋终于清晰地出现在眼前:灰色石墙是用整块的花岗岩砌的,墙缝里嵌着早已干枯的苔藓,石屋正面爬满深绿色的星露花与常春藤,藤叶间开着细碎的白色星状小花,花瓣上的露水折射着屏障的光,像缀了满墙的碎钻。石屋周围萦绕着一层半透明的淡金光膜,光膜表面流动着细密的纹路,像活物的血脉般缓缓起伏,正是伊索尔德口中的光元素屏障。
“就是这里了。”伊索尔德翻身下马,动作比昨日在法师塔时多了几分谨慎。她解下腰间的星辰腰带,双手捧着举到胸前,腰带中间的太阳吊坠一靠近屏障,立刻爆发出耀眼的金光,与屏障的淡金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细碎的光流。“以埃瑞恩?光盾之名,引光为径,辟障为门——”
她念起古老的咒语,声音因用力而微微发颤,指尖泛起的淡金色微光顺着腰带流到吊坠上,吊坠的光越来越盛,屏障上终于慢慢裂开一道缝隙。缝隙窄得仅能容一只手通过,光膜表面的纹路剧烈波动,像被狂风搅动的水面,伊索尔德的额头很快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比晨雾还白,握着腰带的指节泛白,连法师袍的袖子都在轻轻发抖:“不行……外层屏障的压力比三年前强了太多,我只能撑到你进去,自己最多再往前迈一步,再远就会被弹开。”
泽菲利思刚要上前,胸口的黑色石头突然剧烈发烫,一股温热的力量顺着他的指尖流到掌心,像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醒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刚触到屏障的光膜——没有阻力,没有排斥,淡金色的光像遇到水流的海绵般自动分开,温柔地裹住他的手臂,连石屋周围的常春藤都轻轻晃动,藤叶上的露水顺着纹路滑落,在地上拼出细碎的光痕,像是在呼应他的到来。
“这……怎么可能?”伊索尔德的咒语猛地顿住,眼里满是震惊。她看见泽菲利思的指尖泛起一丝与屏障同源的淡金光斑,那光斑虽微弱得像烛火,却让屏障表面剧烈波动的纹路瞬间变得平缓,仿佛遇到了本源般的存在。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泽菲利思走进屏障时,石屋的木门竟自动推开了,而她自己,连跨过屏障边缘都做不到,胸口像压着块逐渐加重的巨石,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在这儿等你。”伊索尔德咬着牙说,她能感觉到屏障对自己的排斥越来越强,光膜表面的纹路开始反向流动,像是要把她往外推,“如果有异常,就喊我的名字,我会想办法……”话没说完,她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得后退了两步,星辰腰带的金光瞬间暗了下去,只能勉强站在屏障外,眼睁睁看着石屋的门缓缓合拢。
泽菲利思回头时,门外的景象已开始模糊。晨雾、橡树林、伊索尔德的红色身影,都像被一层水膜隔开,淡金色的光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包裹在中间。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的黑色石头,石头的温度已与体温相近,不再发烫,却在微微震动,像是在呼应周围的光。
空间开始扭曲,石屋的墙壁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的光海。光海里漂浮着无数细碎的光点,像被打碎的星星,缓缓旋转着,发出“嗡嗡”的轻响。泽菲利思的指尖突然泛起淡金色的微光,这次比在屏障外时更亮了些,他能清晰地“看见”光点间流动的能量轨迹,能“听见”光点碰撞时的细碎声响——这不是普通的感知,是某种沉睡力量的苏醒,微弱却真实,像一潭死水被投了颗石子,泛起细微的涟漪。
“老师?”
一个沉稳却带着疲惫的声音突然从光海深处传来,打破了混沌的寂静。泽菲利思抬头,只见光海尽头缓缓走来一个身影:银白色的盔甲上沾着大片黑色的污渍,像是某种凝固的沥青,左肩甲有一道明显的裂痕,露出下面暗金色的内衬,腰间的剑鞘磕掉了一块漆,露出里面泛着寒光的剑身。那人的头发是浅棕色的,披在肩上,沾着几缕灰尘,脸上带着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旧疤,正是奥雷利亚斯广场雕像上的埃瑞恩?光盾。他的眼下有浓重的青黑,显然是长期缺乏休息,手里握着的长剑还在微微震动,剑身上的光纹忽明忽暗,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你是……”泽菲利思的心跳突然加快,胸口的黑色石头又开始发烫,与指尖的微光隐隐呼应,“埃瑞恩?光盾?”
“是我,老师。”埃瑞恩快步走来,脚步有些虚浮,却仍保持着挺拔的姿态。他走到离泽菲利思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落在泽菲利思胸口,眼神里闪过一丝激动,又很快被警惕取代,“您别担心,我没死——当年您失踪后不到半年,表世界里出现了里世界裂隙,无数恶魔从裂隙里涌出来,它们以意识为食,所到之处连光都会被吞噬。每次裂隙出现问题我就会带着光元素战士进入里世界镇压,这一次镇压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五十年,这表世界的石屋,只是我留下的‘锚点’。”
他抬手擦了擦盔甲上的黑色污渍,动作幅度稍大,左肩就疼得皱了皱眉,露出手腕上一道新鲜的伤口——伤口边缘泛着淡淡的黑气,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游动。“这是刚才和深渊恶魔缠斗时被抓伤的,恶魔的浊气会侵蚀意识,若不是您触发了屏障的信号,我恐怕还得在裂隙边再恢复几天。”埃瑞恩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光海深处的什么,“我留了一缕意识在表世界的屏障里,只要您回来,屏障的光就会与您产生共鸣,我就能立刻感知到——现在您看到的我,只是临时分出的意识分身,我的本体还在里世界的防线后,已经让副将加文守住战线,在我放置在主城的屏障感知到您的气息后我已经在向王国出发了,最多三天,就能到奥雷利亚斯。”
泽菲利思看着他手腕的伤口,指尖的淡金光斑突然不受控制地飘了过去,轻轻落在伤口上。那光斑一碰到黑气,立刻爆发出柔和的光,黑气像遇到阳光的冰雪般迅速消退,伤口边缘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一小截,只留下淡淡的红痕。埃瑞恩惊讶地睁大眼,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伤口,又看向泽菲利思的指尖:“老师,您……您恢复了力量?”
“我不知道。”泽菲利思收回手,指尖的光斑渐渐暗下去,只留下一丝温热的触感,“刚才走进屏障时,突然能感觉到光在流动,像……很久以前就熟悉的东西,但我记不起来。”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的黑色石头,“还有这个,我醒来时它就系在我腰间,我不知道它叫什么,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发烫。”
“这是星纱坠子啊!”埃瑞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声音里的疲惫消散了大半,“是您当年亲手打造的信物,用里世界的星纱石混合您的本源力量制成的,能协助您掌握里世界的秘境,还能抵御恶魔的浊气。您失踪了之后,坠子也消失不见了,看来它会成为您唤醒力量的钥匙——您现在能感知到光,能驱散浊气,就是它在帮您恢复实力!”
泽菲利思愣住了,低头看着胸口的黑色石头——原来它叫星纱坠子。这个名字像一颗石子投进混沌的记忆,泛起微弱的涟漪,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模糊的碎片:在一片明亮的空间里,他握着一块黑色的石头,石头表面泛着淡淡的光,面前站着个穿银甲的少年,少年的眼神像现在的埃瑞恩一样,满是孺慕。那碎片快得像闪电,消失后,他的太阳穴微微发痛,却多了点说不出的熟悉感。
“老师。”埃瑞恩的声音里带着崇敬,“您能掌控表世界与里世界的所有元素,能通晓过去与未来,甚至能凭空创造生命。现在您恢复的,只是冰山一角的力量,但对里世界的防线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希望了。”
他握紧手里的长剑,剑身上的光纹与泽菲利思的星纱坠子同时亮起,形成一道淡金色的光链:“最近几年里世界的恶魔的躁动越来越强了,它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最近几次进攻,都朝着通向表世界的裂隙进发——我当时怀疑它们的目标和您失踪的原因有关。看来确实不错,他们估计提前已经知道了您的回归,不过没问题,等我赶回来,没有东西能够伤到您。”
埃瑞恩顿了顿,语气变得沉重起来:“还有各族的情况,现在更加复杂。您以前的部下,玛尔寇拉、格伦、戈尔,他们现在都成了各自种族的象征,这些年为了争夺地盘,摩擦不断。更让我担心的是,玛尔寇拉的部落最近和里世界的恶魔有了接触,我在防线外见过暗精灵的踪迹,他们好像在给恶魔提供物资,不知道想做什么。”
泽菲利思静静地听着,星纱坠子的温度渐渐平缓,指尖的光也彻底消失了。他能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还在沉睡,刚才的爆发只是短暂的共鸣,但埃瑞恩的话让他心里有了方向——他的失踪、里世界的恶魔、各族的分裂,似乎都有着某种联系,而解开这些联系的钥匙,或许就在埃瑞恩即将带来的消息里。
“光海的波动快不稳了,我的分身撑不了太久。”埃瑞恩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光海深处传来隐约的战斗声,像是有在呐喊,“老师,表世界的石屋里有个木盒,里面放着我记录的光元素笔记,还有您当年教我的魔法卷轴,或许能帮您恢复更多记忆。我走了,三天后,奥雷利亚斯见!”
话音未落,埃瑞恩的分身便化作点点金光,融入光海深处。周围的光开始剧烈旋转,形成一道温柔的漩涡,将泽菲利思往表世界的方向推去。他最后看了一眼光海深处,那里隐约能看见一道银色的身影在黑暗里挥剑,剑光撕开夜幕,像在为他开辟归途。
石屋的门重新打开,淡金色的屏障已经消失,晨雾依旧笼罩着橡树林,常春藤上的白色小花还在绽放。伊索尔德正站在门口,手里紧紧攥着星辰腰带,脸色满是焦虑,看见泽菲利思出来,她立刻迎上去,声音里带着点颤抖:“你在里面待了快一个时辰,我试着喊你的名字,却没回应,屏障的光又突然变强,我还以为……”
“我没事。”泽菲利思打断她,指了指胸口的星纱坠子,“埃瑞恩还在里世界征战,目前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三天后到奥雷利亚斯。”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这个,这是我当年的信物。”
伊索尔德的目光落在星纱坠子上,又看向泽菲利思的指尖,突然想起刚才他指尖的淡金光斑,惊讶地问:“你恢复了力量?刚才我就感觉到了——那是光元素的力量,和埃瑞恩老师的很像。”
“只是一点。”泽菲利思摇了摇头,他转身看向石屋角落,那里放着一个陈旧的木盒,木盒表面刻着与星纱坠子相似的纹路,“埃瑞恩说,里面有他的笔记和魔法卷轴,或许能帮我恢复更多记忆。”
伊索尔德跟着他走到木盒前,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里面铺着深蓝色的丝绸,丝绸上放着一本泛黄的笔记,笔记旁边卷着几卷用羊皮纸做的卷轴,卷轴的边缘有些磨损,却保存得很完整。泽菲利思拿起笔记,封面写着“光元素纪要”,字迹苍劲有力,正是埃瑞恩的笔迹。他翻开第一页,里面画着复杂的光元素纹路,纹路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此乃师之所授,当以性命护之。”
“埃瑞恩大人的老师?没听大人有提到过自己的老师啊”伊索尔德心里充满了疑惑,但是没有说出来。
阳光透过常春藤的缝隙落在笔记上,字迹在光里泛着淡淡的金光。泽菲利思的指尖轻轻拂过字迹,星纱坠子又开始微微发烫,他的脑海里再次闪过模糊的碎片——这次是他握着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画着光元素纹路,旁边站着个穿银甲的少年,少年正认真地记着笔记,偶尔抬头问他问题。
“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学习一下笔记。”泽菲利思合上笔记,把它放回木盒,“等埃瑞恩回来,一切就会清楚了。”
伊索尔德点点头,提醒了两句之后牵着黑马缓缓离去。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过橡树林的枝叶,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斑。泽菲利思看着眼前的笔记。他不知道三天后埃瑞恩会带来怎样的消息,不知道里世界的恶魔会带来怎样的危机,但他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在麦田里茫然醒来的陌生人——他有了知道名字的信物,有了等待的归人,有了找回记忆的方向。
而这片分裂的大陆,或许正等着他的苏醒,等着他重新连接表世界与里世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