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一 李秀成供词①点评02（第2页）

②救嘉兴，再歼江南大营残部，亦凭供词所记是实，因非涉及湘军，写得潇洒淋漓。

③李秀成视苏州地区为自己地盘，努力经营，打造天国桃源，为治民根本，是以留下文字记录，让曾国藩知道他的治政之术。

④所谓“乱星”，当是李秀成受《水浒》天罡地煞下凡乱世影响。

[自]解嘉郡围之后，回省正是八月中旬，天王严诏颁到，命我[赴]上由（游），推（催）我领军而去扫北。【去】那时亦无良计，正逢有江西德安县以及随州、义宁、武宁、大冶、兴郭、池（蕲）水、池（蕲）州、武昌、江夏、金牛、宝（保）安、甫祈（蒲圻）、加（嘉）鱼、通山、通城等处，有起义头四十余名具禀差使到稣，恭呈降裱（表）投军。是以将此情由，具本奏复，云我招集此等之人数十万，再行遵诏扫北等回。虽回如是，主本不从，我强为而止。当即派军选将而行，将稣省军民之务交与陈坤书接任，军民安妥，一一交清。举兵由稣动身到京，将来情启奏，不欲扫北。我主义怒，责伐（罚）难堪。此时亦无法处，管主从与不从，我在稣肯应江西、湖北肯降之义民，应肯前往接应，故而逆主之命，信友之情，从（出）师而上江西、湖北。①

①战争日久，民不聊生，李秀成此时似乎亦有厌世之感。大乱思治。供词里多次提及收集部属不再乱世。曾国藩此时虽每晚必读当日所写供词，但于供词中所写悔恨认罪了无心动，也不另作询问，足见他对招降毫无兴趣，而李秀成仍反复地对此表态，图谋打动曾，所以才会有后面更为系统的“招降十要”总纲。

②李秀成仍不放过阿谀。

在京时，当与合朝文武在我府会集，声言：众位王兄王弟，凡有金艮（银），概行要买多米粮，切勿存留艮（银）两，买粮为首切等叙云云。今收得稣、常，下无再困，上困而来，利害难当。前困是六困，乃和、张之帅（师）。七困定是曾帅，利害而来。此军有中堂之善算院（愿）为，统下将官之用命，南军能受苦坚心，此军常胜，未见败过，若来困者必严，若皖省可保，尚未为忧，如[皖]省不固，京城不保，各速买粮。我奏主亦然如是。主责我曰：“尔怕死，朕天生真命主，不用兵而定太平一统！”“我尚有何言也！②无言退步自叹言曰：“教蒙得恩、林绍璋、李春发首坚江东门、羽（雨）花台营寨为首，各要买粮，我这出京，四百余日，方见我信。”合城文武遵我之言，果买米粮。那时洪姓出令：“某欲买粮者，非我洪之票不能。”要票出京者，亦要艮（银）买方得票行，无钱不能发票也；得票买粮回者重税，是以各不肯买粮入京。③固（故）积今日之患，国破实洪姓之自害此也。

此事不提。

当即行军，扯由太平、芜湖、繁昌而进。上石台（埭），到移（黟）县，偶（遇）鲍军会战。头一日我军取胜。次日鲍军取胜，杀我官军数百余人。当即改道，不由移（黟）县【县】，由岳（箬）岭到徽州，过屯溪，上婺源，到常山县过年。十一年正初一，由常山动马，上玉山、广信河口而行。到建昌屯扎，攻打廿余日未下，外[有]清军来救，是冲天炮李锡扬（金旸）带兵，当与其战，其兵与[我]兵并不交锋，二家和战，其兵少，我兵多，故①言为心声，李秀成于此处写出他的心路：本不愿意北征，因可以扩大队伍，借机而行。

②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李秀成说明自己有远见，非与天京诸权贵碌碌之人等同。但确也佐证，此时太平天国人才缺乏，未能有如李秀成者。

③雁过拔毛。此处细节逼真，非有亲身经历者不易作记录。

④祁门之事，一笔带过，盖为曾国藩伤心事，也是李秀成赴江西、湖北心切，于此处疏忽处。对此他不须己作检讨，实为败笔也。

而和战之故也。后将建昌之军撤退，由抚州湾上宜黄。到章（樟）树、新金（淦）一带屯扎，计欲过江。斯时水涨满川，对河团练自丰城那河边屯到吉安之上。那时亦不能退，亦不得进，又无舟只，大江中有清军炮舟，连在新金（淦）屯扎数日。不意河水已自退干到低（底），与我兵过河，此时（是）天意①所就，非我之能。过到吉安，而上瑞州。此州本不欲扎，此处百姓坚留，是[以]将瑞州所属各县屯扎安民。仪（义）宁、武宁一带，湖北各县，具（俱）已兵屯，一面安民，一面将湖北兴国、大冶、武昌、江夏、通山、通城、嘉鱼、甫祈（蒲圻）一带具禀来降之人招齐，大概三十万之敷（谱）。后鲍军由宿松扯兵上到黄州府，湖北胡巡抚兵亦来，离金牛、宝（保）安二三十里。那时正逢六月之中，所招之兵，具（俱）未经战，是以未敢与鲍军开兵。那时家弟李世贤亦由徽州而到景得（德）、乐平一带，与左京堂而（对）敌。侍王李世贤在景得（德）战胜，到乐平一败，失去官军万余。黄文金、胡弼（弼）文、李远继由东流、建得（德）、饶州一带，与中堂部将临敌所制，未与李世贤相应，刘官芳、古隆贤、赖文鸿这支人马，在后再由洋岔岭（羊栈岭）而来，祈（祁）门有中堂在此屯扎，后刘官芳之兵，亦被中堂之兵打破，胡弼（弼）文中炮身死，其军不能荃力，此军亦被中堂之兵制战，不能为事。家弟李世贤乐平一败②，退由河口而下常山。中堂在祈（祁）门，被天朝之兵围屯。此非中堂不可，别人祈（祁）门不能屯稳也。此亦是清朝之福，中堂之福，不然，四方皆兵，其不美事，今事已过，良可佩服也。此段说过，再将自湖北凑下合章，中堂惠觉（览）。我自在金牛、宝（保）安招得新兵，不与鲍、胡军战，一因兵新，二因接李世贤来报云乐平之败，赶我复回③。那时曾九帅又困安省，英王陈玉成解救不能，又调黄文金回来助救皖省，刘官芳被中堂部将战败而回，是以当即将湖北等县全军尽行同日收兵赶下，以接护李世贤之军，一由义宁州而回，一由武宁而回，一由遂（德）安而回，具（俱）到瑞州齐集。那时安仪（义）、奉新、新昌一带百①注意，供词多次将不顺意的事说成是“天意”。此“天意”乃《水浒》、《三国》常出现的词，足见对李影响之深。

②李世贤乐平之败，赶出江西，又解祁门之围，是战略失败，影响极大，但供词却写得平平，足见李秀成至此并未认识此战的关键性。

③李秀成回避不向武昌，以解安庆之围，是败笔，也是大误。他总结“天朝十误”，就不谈自己“大误”。

姓作怪，抢我由瑞州上下解运军饷，后将（由）此经过，而问其罪，杀其为首二十余人。此事办清，荃军片（遍）地而下，瑞州等县亦是撤退尽。先有冲天炮李锡扬（金肠）带有清兵十余营屯扎阴岗岭，与我部将谭绍光、蔡元隆、郜永宽等迎战。两军对阵，李锡扬（金旸）兵败，其将概已被擒，全军失散，拿其到步。见是勇将有名之人，心内痛惜英雄，故未杀害，当问其来情肯降否。他云被擒之将，不得愿而回我也①。后见其语未有从心，仍言（然）礼待，并未锁押，悉听其由。过了数日，发盘川艮（银）六十余两，其不受而去江西。后闻被杀。此人不是肯降天朝，实是被擒不奈。因惜好汉，故而放回。其手下部将六七员亦已回去。此人杀之好惜，不是降我也。自湖北回来到瑞州【撤等县】，向临江而来，过张（樟）树，大队过齐，宗弟李恺运、李恺顺二人由章（樟）树那边河边而下。那时知家弟李世贤尚在乐平，不知其退下常山，是以由那张（樟）树那边河而下，河中有木簏而行，欲相（想）下到江西会队。后家弟由那边河下，忽偶（遇）中堂派令鲍昭（超）一军亦到，在丰[城]对面扎廿余座，中隔一山，我并未悉有中堂派有此军而来。家弟在高山一望，见鲍军多，当而未进，陆续退军，荃军退尽，行（幸）而不及。鲍军后追来，我军过尽，到有一小河，前此河是我军搭桥，后不知百姓撤开，到此无桥可过，后又追兵，我兵游水而过，将已过齐。鲍军亦到，此时伤官兵数十名，仍回章（樟）树。次日连起大风，舟不能动，连吹四五日大风，鲍军不得过来，我已行去三四日远以（矣）。过了抚州浒湾，方知李世贤下常山。当息兵三日，而下河口。即见童容海由广西而回，得其廿余万，顺下浙江。

当即分队，李世贤攻打金华、汤溪等处。严州各城攻破之后，又议分兵；我领新招将士及童容海全军而下浙江，派李世贤打温、台、处州、宁波等处，我派军去破绍兴各县。军到处所，具（俱）是自降献城，独甫（浦）江县有张玉良提战，数日交锋，张军即败。侍王收克甫（浦）江，即到宁波矣。斯时正逢九月而到浙江，军由富阳而破余杭，到盐岭铺，至姑唐（塘）屯扎，离城三四里之情形，安寨分军派将，按门攻打，先将浙江外之府县分军据净，严州有涕（梯）王练业坤守把，龙游有王宗李尚扬把守□，衢郡清兵未下，金化（华）有李世贤亲军部将周连得，兰溪、汤溪是广东之兵守把。李世①为李金旸叫屈，并非惜才，而是表示欣赏他的气节。盖李原是天地会头目，“弃暗投明”，不再反复。

贤领军由金化（华）去取温州。收得温州，而到处郡，即克台州，皆李世贤之取。打宁波亦李世贤之将，是戴王黄呈忠，首王范汝曾（增）前往，收克宁波之来情，实是宁波洋鬼之通诱。军离宁城十里屯扎。宁郡鬼之头目到营求宽屯五日，候其将宁城内洋行什物运出城齐，言（然）后我军方进。求限五日，戴王不准。[限]其三日，将其洋行运净。其亦已愿。在外屯军，所食之粮米，皆洋鬼以及四民公（供）应。第四日，移军入城。当即安民。洋鬼带戴王去取海门厅（定海厅）、镇海县，皆洋鬼而助舟只。取得两处，分军镇守，仍回宁郡。此事说之不尽，在后陆续补清。收绍兴一军，是来王陆顺德领军前去收复，萧山亦是其[所]收。收绍兴之情节，非是战成，实绍兴清将献城自降。此城高而濠阔，四面此（皆）水，来者进兵者，是单边之路，此城不是自降，不能收复也。收复绍兴，萧山亦自献降。①【此时当即】来王陆顺德出示安民，浙省自孤。武康、得（德）清亦是天朝兵把[守]，孝丰、广德、四安、安吉，县县如是。高敦（淳）、东坝我亦有军屯，溧扬（阳）、常州、稣州、嘉兴、石门亦是[我]兵屯。湖州虽有赵景贤把守，无兵来救。杭城至海宁州及海盐县虽是清军把守，我军一到，海宁州守将张威邦献城而降，海盐县官亦【自】献城自降。杭省孤立，外府县概行收复。又未有救兵，四门被我紧困，〈此是二破杭州。外救独有张玉良一军，由候潮门水道而来。那时我军已重屯凤山门，离候潮门二三里之远，见张玉良兵到，出军拦扎，绝断杭城，内外不通，内外押（夹）战未下，城内无粮，民亦无食，军民之心甚乱。那杭郡巡抚王有龄甚得军民之心，甚为坚守。我困城之时，射谕入城，分军民满、汉分别言语，顺言而化，肯降者即可，不肯降者不足为要。②浙江瑞将军带领满众，我亦愿放。我为（围）城七日之前，具本恳我天王准赦满军回国，文由浙江来往二十余日，御批未及下来，我先破大城，破入大城四日，上（尚）未攻其满城，专等御照下赦。一面与瑞将军和议，云愿放其全军回家，其总未信。我奏准天王，御照降下，准赦满人，③其亦不信，开枪打死我兵千百余人，然后攻其内城，各男女投水死者有之，被获者有之。后瑞将军及都统之死，当即差员在河下寻其尸首，用棺木埋之，其本不信我奏，准放其回国，不欲加害，我亦射谕入城，城内军民可悉。我云：“尔奉尔主之命镇守杭城，我奉我主之命来取，各扶其主，尔我不得不由，言和成事，免伤男女大小姓（性）命之意。愿给舟只；尔有金艮（银），并而带去，如无，愿给助资；送到镇江而止。”其实不从，从者放满人定也。满州（洲）之人，过我大国为帝，此是天命而来，非而自成。满待汉人，其情本重，今各扶一君，两不得已，存我之心而为此事也。被获满州（洲）兵将，当即传令诸军，各获有满人落在营中者，不准杀害，私杀害者培（赔）命；各愿投营者即在营中，不愿者准其回国，给资其往。后有满官大胆者，即到府与我谈及，给费回家；为兵胆小者，各自夜逃；自去亦有；落在营中者，与营官日久，两家想（相）好，营官自行给费放者亦多。此之为非我虚言，杭省军民可悉，谅满州（洲）人众，必有之（知）情。①在省候补候任清官无数，业亦给费其回，稣州前日亦是如是。至困杭州之时，每日与王有龄兵战。那时其内无粮，民亦无食，兵将饿倒，不能为战，王有龄亦是无法，外战张玉良一人抗（况）文榜而已，屡战不能见效，内（夹）攻不果，实实无由。王有龄与其师爷计及：“托信与忠王，叫忠王其免害杭城军民。”师爷回言：“大人此言何写？两国交兵，何以称呼？称其不好，其重害尔民；称得其好，皇上罪尔投他。”其师爷之语，王有龄无言可对，捶心而叹：“不必写文，杭城不能保守定也。坐在大堂，等忠王入城，视忠王何等之人，见其人而死。”其师爷回言曰：“此人入来，万不与尔死。”后而无法，我官兵四面越城，一踊而进。我亲自上城，抢得一奇（骑），单人直冲到王有龄衙内，寻取此人。入屋四寻不见，寻到其后花园，见其吊死，当令亲兵放下，其已死矣。后抬其到大堂，排（摆）与众视是否，叫其部下之人来认不差，后而用棺木载之，将其依（衣）帽朝服一应归还，放其木内，令其部将亲自看守于他。次日，当即调其部下之【之】员到堂，当众明喧（宣）:“各肯从军者即从，不从者皆由自便。”其亲兵具（俱）是福建人众，余军两湖者多，具（俱）而尽赦。亦有肯从，亦有不从，从者在营入部，不从者各任回乡。各有金艮（银）什物，不准兵栏（拦），仍言（然）其带。后将王有龄之尸首，在其亲兵之内，点足五百人，送其棺木，由省动身，给舟十五条，费艮（银）叁仟两，路凭一纸，送其回乡。各扶其主，各有一忠，念其忠志之故，惜看英才义士，故用此心。①生各扶其主，两家为敌，死不与其为仇，此出我之心院（愿），息（悉）不认（忍）加刑，故而为此也。其中上（尚）有米贤招（米兴朝）、林福祥两人，外有林（麟）趾一人，亦是杭省布政司之职，到省上（尚）未接任，原任仍是林福祥。此等亦言（然）被获，我亦不杀，礼而待之，又未锁押，落在书房，与我文官闲及（叙）。夜静，我与米、林谈及世情。后并将林福祥家小儿子一并寻回，交还林福祥，将米贤招（米兴朝）之马匹亦寻见付交。后米贤招（米兴朝）将其之马送与我部将汪安钧。林（麟）趾乃是满人，心中自畏，次夜私逃，并不追赶。然后过了十余日，林、米二人欲去，不愿在营，即而备舟只各一条，由杭州到上海，各给艮（银）三百两。后其两人不敢要，各领百两，临行各具一信与我辞行，云：“今世不能为友补报，来世不忘。”并云：“尔忠王本事出色，未偶（遇）明君，好惜！好惜！“等语之文，辞行而去。②

②此说可疑。王贼不两立，以洪秀全之固执，以官兵为“妖”，不可能倾听，盖此作为太平天国从未有过。此处疑乃李秀成造作。他要显示己之爱民，且把对方视为敌国。两国相争，优待俘虏。

③厚待杭州官员等，既是事实，更须令曾国藩清楚。

①满汉一家。李秀成有此理念，确是非常可贵。

此时十二（一）年十一二月之候，雨雪交加，不能行动，稣、杭河小水浅，下雪冰冻，不能行舟。此时在稣（杭）省，往（住）十日有余，而方启行。斯时将杭省各清将应从不从，安排定叠，即将省内难民一一安抚。在城饿死者发薄板棺木万有余个，费去棺木钱财式万余千；难民无食，即到嘉兴载米万担，载钱式十万千来杭，将此米粮发救穷人；各贫户无本资生，借其本而救其生，不要其利，六个月将本缴还，粮米发救其生，不要其还。四只（个）月之内，将杭省一并妥周，此时十一年末矣。十二月回稣，卅过年。

那时收得杭省，安省被九帅之兵克复，合城饿死，而失皖城。③此是英王之军在省，被九帅之兵深濠高垒困之，省城内外不通，英王来救不得。后靠湖边九帅退襄（让）己（几）营，此是九帅留其退省生路之思。不意英王陈玉成不退，将右牌及省近之民粮运入省。九帅见其未退，仍将军兵复扎此湖边，此又困实省城。英王见势不得已，内守将叶芸来、张朝爵心有忌（惧）意，英王心惊，解救未果，后将我部将三人调一人入省助守。此将是我名下，我上湖北，留其保固六合、天长。此二县是我兵守把，故在稣州派来吴定彩、黄金爱、朱兴隆三将，保天、六之备。后安省告急，英王奏调其往。后省城[被]曾九帅官兵困，后选吴定彩带部军千余人入省助叶、张守省【之助】。后英王同刘昌林计保集贤关，是英王再欲班重（动）大军来救。那时章王林绍章（璋）、辅王杨辅清、堵王黄文金、愿（顾）王吴如孝具（俱）在同（桐）城，有信至集贤关云奉诏【来】前来助救安省。斯时我正在兴国州，得悉英王如此如此而为，悉其省不能保也。英王留下刘昌林、李四福守集贤关之营，英王连夜由集贤关动身而到桐城，将我部将黄金爱令其把尾而到桐城，谁知被钓铺，青草隔（塌）、黄坭岗（黄泥港）等处清军知悉，被左（多）将军埋服（伏）拦杀其军。英王全军过尽，黄金爱押尾，被左（多）将军伏兵拦杀，死者千余人，将黄金爱困下田筒水中，死者皆我部下之人，①黄金爱至晚，带数百人由水中冲出，左（多）将军兵见其死势甚猛，各宜（皆）襄（让）路，该虽（乃）到桐城。后英王又亲自回京求主发救。那知集贤关被曾中堂发鲍昭（超）一军前来，将集贤关刘昌林、李四福之营困打，连打未下。后鲍军将营寨扎好，又作长濠，每日出兵攻打，营中又无火药炮子，粮米亦无，官兵日夜防战，兵困苦多，后被鲍军攻破，刘昌林、李四福具（俱）是阵死，全军具（俱）没。后而无法，英王与辅王、堵王黄文金等再复来救安省。斯时九帅又再将皖围困之濠格而深垒，屡战不成，此时省城边草（菱）湖，又被九帅挖塘堤放炮[船]而入拦隔，偷信难通。那时英王陈玉成、辅王杨辅清、堵王黄文金在外，九帅兵隔于内，城内无粮，后被九帅攻破，叶芸来逼死于内，张朝爵坐舟逃生，吴定彩入城助守，全军具（俱）没【末】，死于大江之中，此城尽没，未漏余人，苦而可叹。那时英王在外，见省失守，扯兵由石牌而上，黄、宿之兵尽退，上野鸡河，欲上德安、襄阳一带招兵。不意将兵不肯前去。那时兵不由将，连夜各扯队由六安而下庐州。英王见势不得已，亦是随回，转到庐城，尔言我语，各又一心。英王见势如此，主又严责，革其职权，心繁（烦）意乱，愿老于庐城，故未他去，坐守庐城，愚忠于国。后曾（多）帅发兵而来困，被逼不甚（堪），又无粮草，久守不能，将兵之心已有乱意，故未稳坚，而失庐郡，失将失兵，无计可施，而逃寿春，被苗佩林（苗沛霖）反心获捉，送解清营，是以而亡，此之为也。自英王死后，其部将悉归我掌，①见势不能，过南不得，后调陈得才来到稣省，当面订分，令其上去招足人马，廿四个月回来解救京城议定事。②今许久尚未回来，虽言（然）疏疏有信回报，来往甚难通信，故而今日之误事也。

①特别提及王有龄，此亦是李秀成得意之举。所写无非想要曾国藩感动。他真是知己不知彼，不懂得曾国藩的韬略之深。

②有史家称赞此为李秀成高明的统战方法，说他是开创太平天国起义以来，奉行此项规则的作俑者。此说欠妥。如此作法，还是给曾国藩看笑话。释放高级俘虏，并不能以仁慈感化对手、减轻军事压力的。

③李秀成仍未懂得失去安庆上游对天国的战略危害。他扫除苏杭江南大营残余，为湘军扫路，且于此赞扬曾九，谴责英王，除讨好曾氏外，也说明他对战略大局确乏远见。

此段说过，再将十一年克浙江之后，十三（二）年回转稣州，那时我尚（上）江西、湖北招兵之时，将稣州、浙江嘉兴军务民务妥交陈坤书，我方而去。后十二年回到稣省，民已失散，房屋被拆不甚（堪），良民流凄（涕）来禀。③那时陈坤书自愧对我不能，我由杭州回到嘉兴，其在稣州业带自队逃上常州，将常州自霸，使钱而买作护王。④此人是我部将，因其乱稣州百姓，忌（惧）我治其之罪，故而买此王而据（拒）我也。自收浙省以来，以及英王之队归我之用，黄文金、刘官芳后入我辖，天王见我兵多将众，忌我私心，内有佞臣之弄，封陈坤书为王，分制我势，我部下之将，见此各心不分（忿），积恨于心。那时主见我部辖百余万众，而何不忌我乎！稣省之民，又被陈坤书扰坏，后我回省，贴出为民之钱米，用去甚多，各铺户穷家不能度日者具（俱）给本钱，田家未种，速令开耕。发本其用，苦种之家，无钱发粮。当三月之后，我在省时，斯民概安，仍言（然）照旧，发米式万余担，发钱十万余千。发此钱米之后，百姓安居乐业，后丰足之时，各民愿仍将此本归还，我并不追问，其自肯还我也。后又将郡县百姓民粮，各卡关之税轻收，以酹（酬）民苦。后见京中之事，日日变故，日日变动不同，屡具本奏主，格不从奏，日（越）奏日（越）怒，又逢佞臣弄章。我见屡奏不从，我心亦有不说之意，君臣各有私怒之心，日（越）是明奏，天王日（越）格不信，具（俱）将天话逼来，降我之职，暗中密革我权。我手下部将见此，其心不服，未有战心，各筹一路。乱政乱规者，主见我兵权重大，总计分革我权，①童容海乃归我部将，一片之心为我，后被谗惑，而辈（背）【而】我逃，此是王次兄之弄奏，欲归其辖，暗放遥（谣）言，童容海他心者，②因此之由也。

②此时陈得才有否赴苏州？但却是无意有意泄露了此时尚在皖西徘徊、拟救天京的陈得才等军的目的和意图。

③李秀成努力经营苏州。由此谴责陈坤书有二：一是投靠天京，直隶于天王；二是把苏州秩序弄乱了，未照他既定方针办事。

④陈未能买护王，李乃诬告。而史家不察，多有认定，且以为是太平天国乱制之始。

我十二年在省往（住）有四月之久，然后有巡抚李鸿章【巡抚】到尚（上）海接薛巡抚之任，招集洋鬼，与我交兵。李巡抚有尚（上）海正关，税重钱多，故招鬼兵与我交战。③其发兵来破我嘉定、青甫（浦），逼我太仓、昆山等县，告急前来，此正是十二年四五月之间，见势甚太（大），逼不得已，调选精锐万余人亲领前去。此鬼兵攻城，其力甚足，嘉定、青甫（浦）到省一百余里，其攻城，尔外无救，五六时辰，其定成功也。其炮太利害，百发百中，打坏我之城池，打平城池，洋枪炮连响，一踊直入，是以□我救不及。接到惊（警）报，当即启兵，救之不及，失去二城。该鬼兵即到太仓，即而攻打，外有汉军而来，助其之战。打入城者，鬼把城门。凡见清官兵，不准尔自取一物，大小男女任其带尽，清官兵不敢与言。若尔清朝官兵多言者，不计尔官职大小，乱打不饶。至我天王不肯用鬼兵者，因此之由也。有一千之鬼，要押制我万之人，何人肯服，故未用他也。那时鬼兵已至太仓开仗，我亦到来，外有清兵万余众，鬼兵三四千人，清兵自松江、四境（泗泾）、青甫（浦）、加（嘉）定、保（宝）山、尚（上）海连来大小营寨一百余座，城城具（俱）有鬼兵守把。我到太仓，当与其见仗，两边立阵迎战，自□至午，胜负未分，两家受伤千余士卒。次早又立阵于东门，开兵大战，[自]辰至巳，力破鬼阵，当斩数百，追其下水死者千余，当破清营三十余座，得其大炮洋枪不计其数。次早行军，即追其尾，困其嘉定城中之鬼未得出来。尚（上）海来救之鬼，是广东调来之鬼，立即来救嘉定这城鬼子，由南翔而来，当与迎战，两阵并交，连战三日，具（俱）是和战，两家伤二三千人。那时见不得，飞调听王陈炳文带万余众到，当即再与交锋，一战鬼兵大败，又斩千余。其救嘉定未得，其追逃，被我追杀其大半，克复定城。派官把守，即下青甫（浦）。又将青甫（浦）鬼兵困稳，外又有松江洋鬼及尚（上）[海]再调来救其甫（浦）县，用火舟而来解救，此之天意从事，我早棵（架）大炮等他，此正火舟来之候，不意我亦开炮打他，初一炮正中其舟，其火舟烧起，其救未（末）由，其甫（浦）城鬼兵自行退去，自惊下水而亡数百余鬼子。下路地方，动步皆水，实实难行，有惊（警）急之事，错步性命难全，是以鬼兵惊退下水而亡，因此之来由也。收得青甫（浦）之后，顺攻四境（泗泾）之营十余个。自四境（泗泾）至下到松江以及太仓而来，大小营寨一百三十余营概行攻破，松江城外之营亦已攻开，独松江一孤城，城内是鬼子所守。次日又有尚（上）海来救之鬼用舟庄（装）洋药洋炮千余条而来，经我官兵出队与其迎战，鬼败我胜，将其火药洋炮[洋]枪为我所有。那时洋鬼并不敢与我见仗，战其即败，将松江困紧。正当成功之时，曾帅之军已由上[而]下，破我无（芜）湖、巢县、无为、运漕、东西梁山、太平关一带，和州亦然，有如破竹之声（势），而至金陵，逼近京都。①那时天王一日三道差官捧诏到松江追我。诏甚严，何人敢违，不得已，将松江兵退回，未攻此郡，因严诏之逼。然后转稣州，与众将从长计议，万难周全，知曾帅之军由上而下，利在水军，我劳其逸，水道难争，[其]军常胜，其势甚雄，不欲与战，我总是解粮多多回京，将省府财物米粮火药炮火具（俱）解回京，待廿四只（个）月之后，再与其战，解京围，其兵久而必随（惰），而无斗战之心，然后再与其战等议真情。知曾帅之兵，初来之势，锐精之雄，这鼓气庄（壮），我不肯来争。正当议楚，应欲举行，天王又差官捧照来推（催），诏云：“三诏追救京城，何不启队发行？尔意欲何为？尔身受重任，而知朕法否？若不遵诏，国法难容！仰莫仕蔡（睽）专推（催）起马，启奏朕知。”诏逼如此，不得不行，是以计议调抽兵马起队前来。主逼如此，无心在扬（阳），稣、杭之事，概交各将任，我少管理，连母亲以及家眷概交与主为信，表我愚忠。②纸尽情长，言不了完，烦列位师爷交部一本，又好笔一支，此笔破坏了，今将三万七八千字矣，①笔坏不能，烦各位师爷转禀老中堂及中承（丞）大人宽限，我亦赶写。业今前部已呈，②而今由此凑上合章，恐有言语在昨日所呈之部，语句两不合章，烦各师爷劳心，将前部鉴对，凑合成全，好呈中堂玉鉴，中承（丞）大人惠觉（览），恐有违忌字样，亦烦改除。成自幼（幼）本未读书，认字不周，不知忌避。现今所呈之前后，不故（过）在国日久而知，成生之在世，见过而知，不知不及。今呈前后之大概，记得而自陈，自成知情之事，具（俱）一全登，少何失漏，不知者不便及也。此之言语，是我秉直之心，应言之事，不问自详。今日愿所呈此书，实见中堂之恩情义厚，中承（丞）恩容，佩服良谋，我深足愿。所作之书供，定由列位师爷手过，恐有违犯字样，是烦劳清心改除可也。今凑前部入写。③

②童容海不是东西，李秀成却为之开脱，盖此时童已是清朝总兵也。

③此处写与淮军、外国雇佣军作战非常翔实，足见乃作者亲临其境。他以为遣责淮军无须避嫌，岂知因揭短，李鸿章大为愤懑，也犯了曾国藩忌讳，这是李秀成始所未料及的。

①还是突出湘军神速，使己东西两面受制；湘军之功力可谓大矣，没有湘军东下，逼近天京，必取上海。

②尽管天王怀疑，还是一片忠心，这是写给曾国藩看的，以表示他非卖主之人，而有高尚的品德。

自奉严诏，不能再辞之后，计议抽调各处官兵，择日起马。④主逼甚严，我亦无心在世，不故（过）我母六十余旬（岁），育我之（至）大，是以曲而就之。见势如此，亦知不能久图，主不修德政，尽我人生一世之愚忠对天。后将稣、杭军务概交各将管理，然后连我母亲以及家眷一并回京，交主为质，寸表我之愚忠。所**家与主为质，因其降诏，命其亲使捧诏前来，面责云我之不忠，云我有自图之意，朝臣劝我，不得不从。一朝之大，亦有好友，亦有不情，人心是肉，劝化多言，而心自遂。心虽不欲佐理，国中之将，兵是我多，牵牵缠缠，不能离身，朝内人人之抑（仰）望，不得不由。不理三日政事，不开三日府门，阖朝文武男妇来求，因何而止免乎！主并不问我事，我为者，实因信义而为。然后八月中旬，由省动身，过溧阳，到东坝齐兵，直下溧水，向木（秣）陵关而来雨花台，一由板桥、善桥而来，围攻九帅营寨。困攻三四十日，连攻未下。九帅节节严营，濠深垒[坚]，木桩叠叠层层，亦是甲兵之利，营规分明，是以连攻数十日未能成效者，因此之由也。①然后亦因八月而来，各未带冬衣，九十月正逢天冷，兵又无粮，未能成事者此也。自攻未下，我主严责革爵，调我当殿明责，即饬我进兵北行，不得不由，从（冒）雪而往。自过北之后，大江两隔不通，杭、稣之将兵，任其自行调用，部将不得不从，首（手）下各将，任王次兄洪仁达乱为。我在江北，幸【收】得两甫（浦）收克，为我通江北之道，顺由和州而行。斯时（此是）先年先发部将而去，我是后来，由含山、和州、巢县而来。此处百姓被劫为难，当令手下属员汪宏建带艮（银）两买粮买谷种而救于民。兵由巢县进发，到石岗（涧）铺偶（遇）中堂发来人马，安扎营垒十余个，当即排阵迎战。此（彼）不出军，专守为稳，以逸代（待）劳，攻数日未下。天连降大雨不息，官兵困苦，病者甚多，一夜至天明，合管（馆）病倒，见势为难，攻又不下，战又不成，思无法处，清军又不出战，总以严守为强，后处（路）救兵又至，我军病者又多，无兵可用。后扯兵由庐江而上舒城，到六安州。在庐江与[清]军见阵，两下交锋，清军败阵，追到城边，斯城严闭。次日行兵，赶到六安，正逢菁黄不接，那时想去会陈德才之军，此地无粮，不能速去，不得不由，迎（回）军返佩（辔），由寿春边近而回。此地正无粮，被苗佩林（苗沛霖）之兵久害，民家苦于万分，官兵又未得食，饿死多多，食草冲（充）饥，如何为力。转到天长等处，正逢九帅破我雨花台。巢县是洪春元镇守，被中堂派鲍昭（超）军一路攻破，败致（至）和州，军民四乱，雨花台又失，京内惊慌。那时天王差官捧诏诏（召）我回京，当即引军回转。斯时正逢大江水涨。路道被水冲崩，无处行走。那时和州又败，江浦失守，官兵纷乱。然后将舟只先渡将官战兵马匹过江，将已过尽，上（尚）有老小以及不肯上舟马匹落在江边。此[时]九状洲又被水没，官兵无栖身[之所]，有米无柴煮食，饿死甚多，正逢九帅发水军前来攻打下关，又被九帅攻去。失此之营，九状洲即而退守，余有未过来之兵，存亡未悉。自此回来，九帅克我雨花台，营垒扎坚，不能再复，兵又无粮，扎脚不往（住），自散下稣州、浙江。此举前后失去战士数万余人，因我一人之失锐，而国之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