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东昌大战再度逢凶化吉(第1页)
三、东昌大战,再度逢凶化吉
十二月二十五,燕军主力进驻东昌(今属山东聊城),盛庸的主力部队,在这里恭候他们多时了。
盛庸是一个从打仗中学习打仗,从失败中反省失败的将军,他有着不屈不挠的意志,有着好学上进的心态,也有为国捐躯的理念。两个前主帅耿炳文和李景隆都被朱棣打败了,自己只不过是他们的偏将,连个主力都不是,连个先锋官的荣誉都没捞着。就像一个足球队里,打不了首发的那个失意者。但现在,他却代替了两个老领导,坐到了大将军的位置上,要和朱棣正面较量了。这样的人,肯定有其过人之处。
让人不解的是,盛庸“引兵屯东昌以邀之,背城而阵”。打阵地战,一向是朱棣的强项,他可以在郑村坝扬威,在白沟河称霸,但在攻城方面没有多少灵感,真定围了三天就主动撤军了,而围困济南三个多月,不幸以失败告终。盛庸没有坚守德州城,却在东昌摆下阵势,要跟朱棣对决,是不是他受什么刺激了。精神错乱,还是活得不耐烦了,想搞次赌博?
如果这么想,也太小瞧盛庸了。每一张冷峻面孔的背后,都有一个咬紧牙关的灵魂。盛庸的名字中有个庸,但他绝不是庸才,相反,他渴望成功,追求完美。
他命令后勤杀牛宰羊,精心安排了一次隆重的出师宴,让大家放开了喝。很多人心中都会想,这很可能是我人生中最后一顿酒,当然要好好喝。因为明天,他们就要和朱棣进行决战,能不能从战场上活着下来,谁都没有把握。喝完了这次,也许明天就要到阎王那里上班了。
乘着酒兴,盛庸即席发表了**四射的演讲,许多人感动地流下了热泪。他说:“我们都是七尺男儿,我们都是朝廷最依赖的英雄,我们不怕死,但不能轻易言死,如果死守德州,不敢开城迎战,我们也许能保住城池,但一定捉拿不了朱棣,最大的恐惧,就是恐惧本身。与其一次次地等待燕贼的攻击,永远生活在被动的等待当中,永远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不如一鼓作气,主动出击,一举将他们歼灭,将朱棣捉拿归案,为国家建立千秋伟业,也不辜负皇上的厚恩。也许我要先于你们战死沙场,也许我看不到这个光荣时刻,但希望你们在捉住朱棣这个逆贼的时候,在我坟上拈一把土,上一支香!”
在场的几千人齐齐端起了酒碗:“为国捐躯,誓擒燕贼!”这声音刺破了苍穹,这声音震撼了原野,这是一群男人发自内心的呼喊,这声音,将会迸发出巨大的能量!
盛庸不是那种盲目的人,他清醒地知道朱棣的长处和优势,他们有世界上最强大的骑兵团队,自己不是对手,没有必要以弱对强,以短击长。但他也为朱棣精心准备了丰厚的礼物,那就是自行研制的最新式火铳和毒箭。他相信,科技让生活更美好,让士兵更强大,也让自己的职位更安稳。他要用自己的智慧,终结朱棣运动战不败的神话;他要用这些高科技武器,把东昌变成燕军的烈士陵园。
历史会记住这一天,建文二年腊月二十五日,不是阳历的圣诞节,但是,第二年的这一天,却成为了许多人的忌日,包括一个对朱棣非常重要的人。
朱棣从来不放弃自己亲力亲为的作风,这一次,他又担任了骑兵的统领,打马直冲盛庸的左军。朱棣的进攻是凶猛的,对手的抵抗也十分顽强,经过了多次实战对抗,南军不再是起初那样一打就垮、一击就溃的军队,可以和凶狠的蒙古雄兵进行拉锯战。
朱棣的铁骑在左军冲杀了半天,没有占到任何便宜,感觉相当不爽。他果断地调整了战术,准备从盛庸的中军下手。
盛庸不是李景隆那样的绣花枕头,而且也向手下反复强调活捉朱棣的重大意义,但当活着的朱棣就要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立即冲了上去。
镜头扫描了一下整个战场,大家都在忙着抡刀抡枪,再找朱棣和盛庸,人呢?都不见了,这才多大功夫啊!噢,找到了!
盛庸和朱棣一起打马狂奔,方向一致,目标相同,更准确地说,他在前面跑,朱棣在后面追,这可不是草原上的小伙追姑娘。盛庸,就这么逃跑了!
这真是戏剧性的一幕,昨天还在酒桌上信誓旦旦要为国捐躯的盛庸,却根本不是朱棣的对手,被打得奋力逃窜。显然,这不光是能力的不足,意志品质也有很大的差距。
难道盛庸,真的是名如其人,不辜负他庸才的盛名吗?
朱棣越追越远,越追越起劲,但盛庸虽然打仗不行,逃跑的功夫还真没得说,朱棣不但没追到他,反而把他跟丢了。
盛庸虽然不见了,南军的残兵倒是越追越多,渐渐地变被动为主动,向他们聚拢过来,他们的长矛大刀威力不小,他们的火铳和毒箭,更是让装备原始的燕军很受伤。
朱棣猛地打了个激灵,多年的一线拼杀,让他有了强烈的直觉,“不好,”他马上招呼手下,“当心有埋伏!”
可惜,当你发现自己爱上某个人时,你已经爱得太深,无力自拔。
同样,当你发现有埋伏时,埋伏已经很深,想跑已经很难跑掉了。
就算是你朱棣,就你身经百战,就算你身边还有数百个弟兄,但是,看着对方一排排地端着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火铳,而且他们又不认识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很绝望?
你是要投降,还是要让他们知道你是谁?
眼看着自己和身边的人就要被集体屠杀,朱棣突然勒住马头,大声说了一句话,把这群火枪手惊住了。
这无疑是彻底改变中国历史走向的一句话。有一句就够了,一句顶一万句。
朱棣到底说了什么呢?
只见这个当时世界上身价最高的叛乱分子,面对黑洞洞的枪口,缓缓勒住缰绳,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了一句话,然后,那些对准他的枪口,齐刷刷地全放下了。
不会吧,难道朱棣会使法术,念了句“吗咪吗咪哄,定……”把这帮哥们都定住了。
这当然不可能,朱棣要是有这种法术,他先把朱允炆给定死算了,打什么仗呢。
他说的是:“我就是燕王朱棣!”
我就是朱棣,对啊,要抓的不是这个人吗,那等什么呢,开枪啊。但是,没有敢开枪。
火枪手们都愣住了,马上想起了朱允炆的命令,这个该死的命令就像一个魔咒,苦苦地折磨着每一个参与北伐的将军,也摧残着每一个可能面对朱棣的士兵。
是啊,朱棣不能杀。杀了他,就是杀了皇帝的四叔,不但立不了功,而且还有麻烦,说不定要军法处置,吃不了兜着走。因此,一定不能开枪,一定要捉活的。
问题是,捉奸在床容易,捉骑马的逃犯困难。朱棣是活的,不会站着不动,不会把胳膊伸到你的绳子里:“来吧,把我捉去请赏吧。”
他只会抡着胳膊来砍你。
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朱棣和他的骑兵已经冲到了火枪手们跟前,不给他们喘息的时间,马刀在空中划出了优美的弧线,火枪手们再也没有机会射击了。
有时候,暴露身份并不意味着更加危险,反而给自己创造反击的机会。
朱棣的亲兵齐声向朱棣表示:“殿下,我们就是战死,也要保护您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