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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潇洒走一回(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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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家

一个患了爱滋病的男孩,被病魔折磨得奄奄一息,回光返照之际,他问爸爸:“我会死吗?”父亲心如刀绞,但仍微笑着回答:“是的,我的孩子!”男孩又问:“死很可怕吗?”父亲回答:“不,一点都不可怕,死后会去天堂,天堂是每个人最终都要去的地方,就像我们外出旅游,玩得很高兴,但同时也很累,于是我们盼着回家去。死亡就像回家!”

——上面这个桥段,出自一部名为《永不放弃》的美国电影。死亡就像回家!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沉重无比。死亡,这是个悲凉而沉重的话题,死后未必是回家,毕竟谁也没有回去过。即使它真的如回家,也没有人愿意回去。但人生就是如此,谁也躲不过那最终的归宿。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给自己的心找个归宿。你可以把它看成地狱,也可以把它看成是天堂。一个人,只要满怀着回家的心情,即使是死亡,至少也不再那么令人恐惧。

与之相比,佛家的生死观可能更容易让人接受。佛家认为,人生如同住店,早晚都是要走的。不过佛家并不认为死亡就是回家,而是认为一切皆在轮回中,死亡也如住店,早晚都还是要转世投胎的。所不同的仅仅是下辈子投什么胎而已。对普通人来说,这个理论不啻最大的福音。因为死亡与活着,不过轮回的两面,死是暂时死,终究还会活,有什么可悲的?

当然这只是普通人的想法,是怕死的人一厢情愿的想法,也是世俗化了的佛法。我们在前面已经无数次从正面侧面提及,佛家的基本教义,是引导世人超脱生死轮回,因为轮回在佛家看来非但不是福音,反倒是个不断受苦的过程。只有超脱生死轮回,才能进入不生不死的最高境界。“不生不死”,这四个字似乎又让人看到了福音,尤其是后面两个字——“不死”。然而,“不死”前面不还有“不生”两个字吗?连“生”都没有过,还谈什么“死”呢?说白了,佛家的根本宗旨还是让人放下对死亡的恐惧,对生的执着,在还能把握的情况下,珍惜难得的人生。至于有些人愿意相信人死之后终究要活过来,那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佛经中有一个故事:

有—个妇女,丈夫抛弃了她,她唯一的一个孩子又得病死了。妇女痛不欲生,抱着死去的孩子来到佛祖面前,请佛祖发大慈悲,无论如何要救活她的孩子,否则她也不要活在人世上了。佛祖说:要救活你的孩子也不难,但你必须去找到一户从来没有死过一个人的家庭,向这家人讨来一粒芥菜籽,我就能救活这个孩子。这个妇女满怀希望,几天几夜没合眼,没停步,走了无数的家庭,但却没有一个家庭是从来没有死过一个人的!最后她总算明白了:人总是要死的,每个家庭都经历了死去亲人的痛苦。佛祖顺势教导这个妇女说:死是人生最大的痛苦,要想解脱生死的烦恼,唯有皈依佛门,达到涅槃境地。于是这位妇女皈依佛门,出家做了比丘尼。

看到了吧,佛祖对于生死,也是无能为力的,他只能让人从理论上超脱死亡带来的痛苦。

人生如同住店——这也不是佛家的专利。魏文帝曹丕有诗云:“人生如寄,多忧何为?”意思就是说,人生在世,就如同临时寄放在世间的物件,发那么多愁做什么?从积极的角度看,人身难得,如今已得;人生短暂,但总比没有强!至于来生,何必那么贪心!从悲观的角度看,人生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但这出悲剧至少是以喜剧开头的,还有那么一点点喜悦的片花,切不可对那些仅有的喜悦视而不见,让悲剧悲上加悲。无论怎么说,要紧的是过好今生,而不是让诸如“前世”、“来世”之类的概念困扰当下的生活。

下面我们再来看看道家的生死观。在这一领域,最著名、最高明的人士恐怕非庄子莫属。

《庄子》中记载,庄子的妻子死了,他的朋友惠施前往吊唁,一进门,却发现庄子坐在地上,一边敲打着瓦盆一边唱歌。惠子说:“妻子跟你生活了一辈子,给你生儿育女,照顾你,如今死了,你不伤心也就算了,还敲着瓦盆唱歌,这也太过分了吧!”庄子说:“你说得不对。她刚刚去世的时候,我何尝不难过得流泪!只是细细想来,她最初是没有生命的;不仅没有生命,也没有形体;不仅没有形体,也没有气息。在若有若无恍恍惚惚之间,那最原始的东西经过变化产生了气息,又经过变化产生了形体,又经过变化产生了生命。如今又变化如初始状态,这种变化就像春夏秋冬四季那样运行不止。现在她静静地安息在天地之间,而我却还要哭哭啼啼,这不是太不通达了吗?所以也就停止了哭泣。”

这段话集中表现了庄子的生死观。在庄子看来,生和死都是自然之事,由无生命变为有生命,由生命到死亡,都是自然而然的,不必为生而高兴,也不必为死而悲痛。因为悲痛也没用。

对自己的生命,庄子同样很看得开。

《庄子》中记载,庄子快要死了,弟子们打算用很多好东西为老师陪葬。庄子却说:“我把天地当棺椁,把日月当连璧,把星辰当珠玑,万物都是我的陪葬。我陪葬的东西难道还不完备吗?哪里还用得着再加上你们说的那些东西!”弟子们又说:“那棺椁至少得用吧,否则我们担忧老师的遗体被乌鸦和老鹰啄食。”庄子说:“弃尸地面将会被乌鸦和老鹰吃掉,深埋地下将会被蚂蚁和蛆虫吃掉,夺过乌鸦老鹰的吃食再交给蚂蚁蛆虫,这是多么的信心!”

好一个达观的庄子!人从自然中来,就应该回到自然中去。没有乌鸦、老鹰、蚂蚁、蛆虫这些清道夫,自然也会不自然。只有在它们的帮助下,人类才能尽可能的“尘归尘、土归土”。

当然,我们都知道,庄子的“道家”是学术上的“道家”,而不是后世宗教上的“道家”。宗教上的“道家”,我们也已经讲过,其最吸引世人的地方,是倡导通过修炼得道成仙,吸风饮露,长生不老,用南怀瑾老先生的话说,这比佛家和基督教等都高明。

但是,所有这些,高明也好,不高明也罢,都只是理论而已。理论之外,死亡还在那儿摆着。当然,你可以不叫“死亡”,叫“涅槃”,叫“羽化”,叫“上天堂”,但说白了,还不是一个“死”字?原谅我把很多人头脑中唯一的一丝盼望都打上了残酷的烙印,但这就是我一个无神论者的真实想法。而我这么做的唯一目的,无非一句话:但愿活着的人都懂得珍惜,但愿大家在面对死亡时都能坦然,而不是在它还没到来时就备受其扰,而在大限将至时又生出种种遗憾:如果上天再给我一天的时间,我一定会……

当然,这些仅仅是针对于自己的生死观而言。如果换作是你的亲人朋友面临死亡,自然另当别论。事实上,我在去探望我那不幸罹患白血病的舅舅时,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应该怎么说呢?倪萍在《姥姥语录》中写道:

……勇敢地面对死亡,接受这个不可改变的事实。我给自己打气儿,也试着给姥姥减少恐惧。

“这都是知道自己死不了的人给快死了的人送的不花钱的礼,一点用也不管。”姥姥笑着说出了一个真理。

“那管用的是什么?”

“管用的就是那个假话,你的病能好,你死不了。”

——你可以顶天立地笑谈自己的生死,但不会说话,千万别拿他人的生死信口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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