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圣旨(第1页)
三日后,闻府紧闭的大门前头停下辆马车,司礼监掌印兼秉笔太监穆顺仁亲自前来,踩着跪趴在地充当人肉台阶的低等太监,款款下车。
身侧的另位太监凑前扣响门环,不久、里头下人打开条缝,将宫中令牌递上。
下人赶忙开门,穆顺仁昂首跨过门槛,闻府四周的下人朝他好奇地看。
穆顺仁身后跟着的人高声喊:“圣旨到——!”
闻府许久不来宫中人,所有人皆吓一跳。
商陆见状赶紧跑到书房门外通知闻竹,“家主,有宫里的人来!”
闻竹写毛笔字的手闻言停住,心想:“这么快……”
他出来后,同院里人跪下叩头,聆听旨意。
身穿紫袍的穆顺仁取过卷轴,展平后清清嗓子,高傲开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仰承皇太后慈谕,城南闻家,闻竹。美如冠玉,德才兼备,温文尔雅?,仪表堂堂,淑人君子。今特赐婚于国公世子,为世子妃,以结秦晋之好。望尔等婚后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择良日、下月初五,行大婚之礼,钦此!”
语闭,穆顺仁虚伪地弯眉,眼中满是睥睨,象征性地道:“恭喜闻家主啊,过几日,由太后娘娘亲自打点的聘礼就会送到您府上。”
圣旨念完,大家骚动不小,偏头窃窃私语。
赐婚旨意已下,可闻竹是个男人,娶便也罢,这是嫁啊!哪是“恭喜”?对于他而言,分明是“大辱”!
闻竹听着,认命闭上双眼。
磕完头后,恭肃地接过圣旨。“臣、接旨。”这几日的闷慌终是由这宗卷轴终结。
家里的下人都是府中的老人,也算看着闻竹长大,了解他的性格,知道他此刻是何心情。
送走穆顺仁后,全都默契地不张口提及,散开各自做份内之事。
商陆扶起跪地身形不稳的闻竹,面露担忧,“家主您……”
闻竹起身,攥紧手里的黄缎子圣旨,拍拍商陆扶着他右臂的手,温和轻声安慰,“没事。”
转头对下人嘱咐:“不必为我不平,婚事注定,是我自愿为之,你们定谨小慎微,切勿声张。”
树上飞鸟从高枝展翅而落,俯瞰身下富饶的长安城,飞入门前挂着“国公府”牌匾的巨大豪宅府邸里,最后停在墙边尚未开花的石榴树上稍作休息,好好捋着羽毛,却被女人的哭喊声惊得仓惶而飞。
“儿啊、知雪啊……!”
前院的亭子里,在石凳上坐着位中年妇人,米白上衫,淡紫长裙上刺绣着大片紫荆花纹样,眼角似断弦,止不住地流泪,哭着:“知雪,你可怎么办啊……”
真是岁月从不败美人,即便她人到中年,但容颜依旧,哭得模样也是可怜兮兮。
要说全大崇最尊贵的女人,绝对是当朝皇太后深重花,那全长安最尊贵的世家,也定是她的母家——深家。她的亲哥哥深重枝死后,被追封国公,正妻黎晚则是国公夫人,如今独掌深府为家主。
她能哭成这样,便也是因为穆顺仁带来的这道赐婚圣旨。
现在陪在她身旁的也是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人,可用珠圆玉润形容,脸蛋白皙肉嘟嘟,显得她富贵有福。
那女人开口:“真是!到底怎么想的,你家就知雪一个儿子,现在居然要娶个男的,这何用意!”她手中团扇扇得飞起,为黎晚打抱不平,“咋,嫌你家里阴气重,特意找男人壮阳?!”
黎晚拍着膝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玉珠啊,你说我该怎么办……”
金玉珠拿来自己的帕子,为她擦着脸颊的泪珠,语气有心疼也带责怪,“叫你年轻时痴情姓深的,他就不是个值得依靠终身的男人,你偏不听,倔得跟头驴一样,非他不嫁。以前劝过你,真以为你能消停点,结果呢!你居然显怀了,闹得满城风雨!迫不得已他才娶你,你还给他生三个孩子,他先撒手人寰,半点苦没吃。”
手指伸出去抖着,意思是代指太后,“明知道深家嫡脉就知雪,还让他娶个男的,这不有病吗!”
黎晚双手捂着脸,肩膀直颤抖,鼻音很重地呜咽,“哎…玉珠,你小点声,背后议论太后,你真不怕啊。”
“我真羡慕你生下对双胞胎,好歹留个传递香火的,可我家就一个,呜呜呜……”
金玉珠握住她双肩,让她抬头看自己,给她想办法,“晚儿,要不去求求太后撤旨……”
“太后先斩后奏,没法啊,聘礼都下啦……”黎晚摊手。
——几段台阶上的屋内,里头正坐着三个人。
深知雪身着外衫红袍,内搭白衣,头上各编起的小辫子中皆混入缕红线,红带子扎着,伴着墨发坠在肩头,长长的末尾两端挂着小小金铃,随微卷的发丝捶在脑后。
他唇红齿白,五官精致,右侧颧骨处有颗黑痣,给他添些独特韵味,眼型若桃花,瞳仁呈现清澈的琥珀,没有任何杂色,全身散发放荡不羁的潇洒劲儿。
他姿势慵懒地坐在宽敞的床榻边,左右手交叠,翘起二郎腿,正快速抖动,腰带间坠下几串铃铛,随着他颤不断的动作,“当啷、当啷”地响。